长篇小说《红色年代》描写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方志敏和中共闽北分区领导下，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府，领导老百姓翻身求解放的故事。《红色年代》由长篇小说《船的女儿》（第一部）、《血战草鞋岭》（第二部）《信江泪》（第三部）组成。
第一部《船的女儿》描写一群在信江驾驭木帆船的普通老百姓，在方志敏的领导下，撑着自家的木帆船，为红十军运送军需物资的出资出力，出谋出策，舍生忘死，前仆后继，带着身家性命与日本浪人和汉奸卖国贼斗智斗勇的故事。
《红色年代》
船的女儿（下）
王安中
第三章
22
九月九，重阳节。乌石山寨放假三天，全寨喽啰兵回家看望父母去了。
胡军和夫人王大锡点香祭拜了父母后，让随从挑了鸡鱼肉，扛上两坛菊花酒，准备去拜望二大王的父母，出门时正好碰上王家金。
王大锡想，山寨放假三天，众小头目和喽啰兵都回家了，山寨冷冷清清。便邀她哥王家金一同前去二大王家玩。
“去二大王家？”王家金看见几个喽啰扛着酒，挑着鸡鱼肉，心里一惊。他想，今天是重阳节，妹妹和妹婿去二大王家还要送重阳节，他心里奇了怪。
他想，这个二大王，到底是何许人物，还要大王去托他的卵泡？他在乌石山寨里难道这么重要？他心里明白了，二大王这个人一定武功高强，让大王心里也畏惧他。怪不得他的手下武功那么高强，一掌能打断他三根肋骨。
他想，他和二大王原本有些怨气。俗话说“冤家路窄”，见了面会不会尴尬。可是，王家金又想回来，他与二大王从来没有吵过嘴红过脸，有什么尴尬呢？
他想，去就去吧。有妹婿和妹妹在身旁，谅他二大王也不敢把他王家金怎么样。
想到这里，王家金点头说：“去二大王家，好啊，我还不认识呢。”
“初到人家家里要注意礼貌。人家有父母在，说话做事注意点，客气点。”胡军心里也看出王家金有些傲气，诚心告诫王家金说。
王家金听了，心里更明白了。心里暗暗说，胡军，你是个大王，怕他二大王什么呢？武功好有什么，难道赢得了“枪”？
二大王家在仙山岭茶山坡。茶山坡在柳树林和活人塘之间。二大王的家在三大王和四大王两家人的中间。
三大王和四大王喜欢种茶，家里养了十几个喽啰，一天到晚侍候茶树。仙山岭处处是玉津茶树。
二大王茶山坡的家是原来老大王手下二大王的家。前面是块不大的坪，东面有块农田，西面有个花园，后面是小山坡。满山满坡都是玉津茶树。
二大王的家是栋不小的四枰屋，进门是个客厅。客厅正面摆着阁几，阁几上方是李家的香火。阁几面上摆着一尊关云长横握大刀的瓷像。客厅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东西两边摆着太师椅和茶几。
二大王的父母住在客厅东边正间，二大王自己住在客厅西面正间。二大王的父母大约五十五六岁，种田出身，黑黑的皮肤，健壮的体格。老人家喜欢做劳动。门前那块农田，二大王几次劝老爹给喽啰耕种，可是，他坚持要亲自耕种。播种、插秧、耘禾、收割，去水碓碾米，件件事情亲自去做。
二大王的母亲也十分勤劳。她养鸡，养鸭，还养了猪。
她说：“碾米出来的糠用来喂猪，猪喜欢吃糠。猪吃了糠大得快，养得更壮。”为了养猪，她天天去野外讨猪菜，甚至走到几里路外去讨猪菜，有时走远了，还乘着夜色回家。
两位老人不信佛，信良心。他俩心里也有杆秤。他俩想，儿子当“强盗”，他是没办法。做父母的也没办法改变儿子的命。他教导儿子“一不能杀人，二不能强奸妇女，三不能放火烧别人的家”。他想，好在自己还有把力气，从今后自食其力，不沾儿子一分光。今后死了，在阎王面前也说得清楚，儿子虽然是强盗，但是，他没沾过儿子一份利，没要过别人一分钱。
两位老人还有个脾气，好客。他俩待客人热情。每逢农家节日要把大王、三大王和四大王几家人请到自己家里来，杀鸡杀鸭，做果蒸糕，亲自动手，让大家过节过得高高兴兴。
开饭后，他们喝他们的酒，猜他们的拳，他们热闹他们的；自己和几位大王的家眷吃果吃糕，聊聊家庭小孩，聊聊女人的话。两位老人觉得这样度过节日，比儿子他们喝酒猜拳更称心如意。
两位老人对二大王手下的喽啰兵也与同招待客人一样，端午节来的吃粽子，中秋节来的吃烙饼，重阳节来的吃板栗……碰上家里杀猪，那些常来往的喽啰兵，也会赶来吃杀猪饭。不过，他们只能坐在屋外的坪里吃，不敢打扰大王们喝酒。
两位老人喜欢与人交往。山寨里的人谁家生小孩，谁家过生日，谁家“老了人”，只要两位老人知道的，都会送上个“礼物”，亲自登门去热闹，去喝酒庆贺。
夏天，家里闷热，两位老人会邀上几个老头、老太婆到柳树林大树下乘凉；冬天出太阳的时候，也会邀上几个老头老太婆晒太阳，聊聊天。
乌石山寨里的老老少少都说二大王父母待人和睦可亲，是一对好人。路过他家门口，大家总会停下脚，和他父母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再走，像遇见亲人一样……
二大王李大江三十刚出头，大王胡军三十二三岁，俩人年龄差不多，兴趣也很相同。
李大江常和胡军在一块喝酒聊天，说话投机，一聊一整天。他俩趣味相投，相见恨晚，很快成为知己，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
大王胡军看中了李大江豪爽，为人忠诚，任命李大江做二大王。大哥胡军和小弟李大江像亲兄弟一般，公事私事都在一块儿商量，是对割头换颈的好兄弟。
平日，由于胡军好酒好拳，李大江父母又好客，大王胡军常来李大江家喝酒猜拳。
胡军父母不在了，把李大江父母看成自己父母，两家人好像一家人一样。
今天重阳日，大王胡军带着夫人王大锡和那个王家金，早早赶路。随从挑鸡鱼肉，扛菊花酒，一路纵队，浩浩荡荡，在仙山岭的山路上，很是难得见到。
王家金初来驾到。他和二大王只在议事厅上见过一面，至于二大王的家在什么地方，他根本不知晓；前几天军事训练，被他一把抓住胸口衣襟的李小江正是二大王李大江的亲弟弟，叫李小江，他也不认识。
一路走来，王家金想，第一天军事训练，纵使他语言上冲撞了二大王几句，可他二大王不在场，谅他自己也不知道；二来，第一天军事训练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告诉王大锡和胡军，他妹妹和妹婿也不知道；三来，他能陪同大王一同去二大王家是个体脸的事，自己可以接着妹婿的身份耀武扬威一下。
一路走来，王家金心里高兴，他觉得脚步很轻松。那些思想包袱和顾虑，已经烟消云外了。
今天重阳节，李大江的母亲把三大王、四大王的夫人请到家来磨米糕，准备迎接大王的到来。三大王和四大王知道了，一大清早便随着夫人来到二大王家做客。
早晨，二大王的母亲和三大王、四大王的女人在厨房里磨果浆。推磨的推磨，舀米的舀米，说话的说话，几个女人高高兴兴。他们的男人都在客厅，坐的坐，躺的躺，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闲话，像一家人在聊天，和和气气。
大王来得晚，走到二大王家门口时，看见几个大王都在客厅闲聊了，笑嘻嘻说：“嗨，你们更早，谁邀的伴啊？”
大家看大王来了，立即站起来，恭敬地抱拳行礼：“大王辛苦啦！夫人辛苦了。”
二大王急急跨出门槛，恭恭敬敬迎接大王。他看见七八个小喽啰抬着鸡鱼肉，抬着两坛菊花酒进屋来，满脸惭愧地说：“谢谢大王厚爱。”
二大王招呼着，让大王上座。可是，大王却说：“不，今天重阳节，上座应该让给叔父叔母。今天重阳节，我和夫人特意来看叔父叔母的。敬祝两位老人身体健康。”
“爹，娘，大王来看你啦。”二大王朝客厅后面的厨房喊。
“托大王口福，我俩身体好，健健康康的。”二大王的爹娘一边揩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大王让喽啰抬着酒，抬着鸡鱼肉进来，有些歉疚地说：“大王，你想来玩就来，不要那么破费，让我俩心里过意不去的。”
“今天重阳节，敬重二位老人应该的，应该的。”大王挥挥手说，“叔父叔母，你们上座。”
“大王上座吧，”二大王父母说，“里面做果蒸糕，我还得帮帮手。”
“好，你忙你的，别累着了。”大王看一眼王大锡，说，“你也去帮帮叔父叔母吧。”
“好。”王大锡说着走进厨房。
“人手够了，你……好，你们玩吧，等下吃米糕。”二大王父亲第一次看到王家金，端来条竹椅子，送到王家金面前说，“这位客人面生，你请坐。”
“谢谢叔父。”王家金接过凳子，靠近大王身边，坐下说：“我是大王内兄，叫王家金。”
“大王的舅舅？，怠慢你了，不好意思。”二大王母亲招呼王家金一声，“大王的舅舅，怠慢怠慢。”
王家金一听“大王舅舅”的称呼，脸上突然放出光彩，眼睛里露出一种“神乎其神”的眼神。他特意站起身子抬手抱拳说：“初次见面，初次见面。”
二大王母亲又招呼大家说，“你们聊，我俩后面帮帮手。”说完，退到后面的厨房。
“大王，你读书人礼节重，”三大王看着大王，眼睛里露出一种羡慕的眼神说，“我兄弟俩比你先到，都不知说一句，敬重叔父叔母的身体健康的话，该死该死，有罪有罪。”
“小时候，听父亲说，战国时期人们就过'重阳节’了，后来历朝历代延续下来，老百姓年年都过重阳节。一到重阳节就想到尊敬老人的事来，”大王喝一口“玉津茶”，用鼻子闻了闻“玉津茶”香，又喝一口“玉津茶”说，“重阳节礼仪多，吃重阳米糕呀，饮菊花酒呀，观赏菊花呀，还要登高远望，插茱萸呀。今后大家注重下，年年都来二大王家过'重阳节’好了。”
“大王伯伯，爷爷花园有菊花，我带你去看。”二大王的孩子强强靠在大王身边，拉着大王的手说，“我带你去。”
“好，”大王巡视大家一眼，说，“大家一同去看看？”
……
花园在西面，刚出门走了几步，远处有个人肩头上扛着一头野山羊，从西山坡上匆匆走下来。
“小江，你好运气啊，”大王一眼看出是李小江，开着玩笑说，“哈哈，今天'三阳开泰’啦！你扛来这条'羊’，给大家一个好口福啊。”
李小江加快步子，一会到大王身边，鞠个躬，有礼貌地说：“大王好。大王，你说，这个羊，怎么处理？”
“烤山羊，”大王看看大家，嘻嘻笑着说，“怎么样？”
“烤山羊，围着篝火烤，热热闹闹，好玩。”三大王看着强强，说，“强强，你说好玩吗？”
“好玩。伯伯，我坐你身边，你给我削羊腿肉。”强强摇着大王的手说。
……
“李小江！”随着大王身边走的王家金，“这家伙叫李小江！”王家金一眼认出被他抓住胸口的那位喽啰叫李小江，一掌把他打出二丈多远的家伙竟然是李小江，这李小江竟然是二大王李大江的亲兄弟？
他想，这李小江，他原本想去打听打听那天的凶手是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小江，你自己送上门的；二大王李大江，你家有个打人凶手李小江。军事训练第一天，本来想抓个典型，杀鸡给猴看，惩一儆百的。可你二大王跑了。好，真是冤家路窄，打人的，当典型的，全在你一家，有你们好瞧的！
“嘿嘿”，王家金像捡着颗金戒子似的，从内心笑出来。他想，今天'重阳节’，大家在一块乐乐，他不扫大家的兴头，改日吧。
想到这里，王家金好像胜券在握，脸上又重放光彩；他跟进大王，挺一下胸，他要做给大家看，让大家从心里羡慕他是大王的舅舅（？）……
开中午饭了。
屋内，女的围着八仙桌坐。米糕端上桌了，热热得冒着蒸汽。一股红枣的香甜味扑鼻而来。灯盏果也端上桌了，热热得冒着蒸汽。墨鱼的香，咸肉的香，麻油葱花的香，扑鼻而来。几个小孩闹起来了，吵着爷爷奶奶给他先装上二三块米糕……做母亲的吆喝着自己的孩子说：“排好队，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
屋外，男的都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篝火上面悬挂着山羊，红红的火焰舔着山羊慢慢地烤，一滴滴山羊油脂掉落在火焰上，冒出“吱吱”的香味，诱惑着大家的鼻子，刺激着大家的舌苔，口腔里情不自禁地冒出一阵阵口水来……
李小江最忙碌。他拿着把棕刷子刷了一层油脂，又刷上一层油脂，又摸上一层花椒，又撒一层香料，又薄薄撒上一层盐巴……他翻动着山羊，又重复地刷了又刷，撒了又撒……
“好啰，”大王坐在篝火旁，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山羊肉的火色，看着李小江刷油脂，刷香料，闻着从山羊肉里飚出来香味。
大王说“好了”，李小江欣慰地笑起来。他右手拿着把砍刀，左手抓紧一只羊腿，“啪啪啪”地砍下了半边烤好的山羊。两手提着送到了屋内。
屋里屋外，喝酒的，猜拳的，吃米糕的，吃灯盏果的，吃烤羊肉的，人人都在忙着吃。
“小江，快，”三大王招呼李小江说，“坐下来吃。”三大王杨坤玉左边坐着个王家金，他看李小江忙完了，招呼他坐在自己右边。他想，两个年轻人是有些误会，可是，误会已过去好几天了。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天这个场面难得，我来牵个头，让他俩和好算啦。
想到这里，他给王家金斟满一碗酒，又给李小江斟满一碗酒。自己端着酒碗，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年轻人，脾气都急躁。一个急的来，一个急的去，两只碗一碰，自然叮当响。我说，响了就响了，干了这碗酒，两个人冰释前嫌。好吗？”
李小江一听心情轻松下来，他想，离开师父不久，就忘了师父的教导。上次冲动是自己错了。眼下有这样好的机会，自己一定要记住师父的教导“永远感谢你逆境的众生”，像三大王所说“冰释前嫌”多好。他主动地说：“二军师，我错了，我向你请罪。”
“请罪？说得轻松。”王家金心里嘀咕着，他今天才知道老子是大王的舅舅了，想求饶了，没那么容易。只有让你生不如死，只有让乌石山寨的人全都知道，胆敢侵犯他王家金的人都得生不如死；只有让乌石山寨的人全都知道，侵犯他，就等同侵犯大王，就等同侵犯他妹妹王大锡。哼！他想到这里，本来想把碗里的酒泼掉，可是，他怕大锡和胡军产生误会。他忍住了，今晚，他不想扫大家的兴。他看看三大王，和颜悦色地说，“谢谢三大王。”
“好，干了没事，”三大王说，“和气生财。”
“干!”他们三人碰了杯，一口干了那碗酒。
……
作者简介
王安中，江西省铅山县人，铅山一中退休教师。1962年分配铅山县电影院工作，主编《铅山电影报》，1978年，短篇小说《豆》发表于《信江文艺》，2003年论文《高中综合实践课程理论研究》发表于《上饶师范学院学报》2003年第五期。
1998年主编《综合实践活动教案集》（第一册、第二册），由宁夏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2000年主编《高中综合实践活动教学指导与课例精选》，由中国致公出版社出版。
申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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