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华红：晚婆

晚婆
文：郑华红

一辆用木板围圈加高的人力三轮，出奇的丑，停在了超市门口的垃圾桶边上。上面堆满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快餐盒和方便面的盒子，不时的有苍蝇加入在上面飞舞，微风吹过，一股酸臭味在空气中浪浪袭来，每次夜里路过的时候，我都能看到一个灰白色佝偻的身影在那里翻找着。夜色沉沉的夜晚，本是很多人放松休憩的时候，却也是拾荒者忙碌寻找收获的时候。    佝偻的白色身影就是晚婆，路过了无数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注意起了晚婆。只记得那天晚上下班回来，我饥肠辘辘，慌忙走进超市，买了二瓶啤酒几包熟食。白天的高温炎热，连夜晚的空气都延续着滚烫的余波，我不敢回到自己租住的那个窄小的房间，于是随便在超市的对面找了个石墩坐了下来，咬开啤酒的瓶盖，就着撕开的熟食，开始慰藉我已经忍受饥饿而不停抗议的胃。    夜晚的天空挂满漫天的繁星，淡黄的月光一泻千里，大地为桌，我旁若无人的在这美丽的夜空下独自让醉意眉飞色舞。生活就是这样，在心情放松的刹那所有的劳累都一扫而过变得无足轻重。我边喝边开始注意着这来来往往的行人，观察着他们那陌生的表情，我想知道这世上会有多少人是和我一样脸上写满他乡的孤独惆怅，有多少人会和我一样在偌大的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内心会储存多少无尽的乡愁。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辆熟悉的破旧人力三轮车又摇摇晃晃的慢慢悠悠的来到了超市门口，来的是那么悄无声息，就像是晚风中飘然的落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你的眼前。 骑车的就是晚婆，瘦弱矮小的身躯，满头披散的白发。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开始注意起了晚婆。那长长的灰白色衣服裹着她小小的身躯，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拉上了车子的手刹，夜风吹过的时刻，那看似单薄的身子也跟随着从车子上滑了下来。她用手臂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径直向垃圾桶走了过去。晚婆慢慢的靠近了垃圾箱，她开始把里面的垃圾一件件的拿出来放到地下，一阵的翻找归类后，又把回收不了的垃圾放回了垃圾桶，那堆起的象山包一样的垃圾桶不知不觉又恢复了原样，好像从来就没有人翻动过，唯一不同的是垃圾箱在经过一阵翻腾后空气变得更加的臭味弥漫，路过的人们大都掩鼻匆匆而过。    这么大的年龄出来拾荒让我瞬间充满好奇与怜悯，好奇的是她为何到了晚年还要靠拾荒来生活，怜悯的是谁家把这么年老的妈妈遗忘在街头巷口？她家的屋檐下是否还有等待翘首盼望她回家的眼神？晚婆一举一动让我很是感动，这样自觉的拾荒者已经很少了，看着我制造的满地垃圾，再看看晚婆心里竟然羞愧不已，不由得下意识蹲下身子偷偷的把自己刚刚随便丢弃的食品袋子重新捡回来收好，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怕被发现，悄悄的把它们揉成一团放在屁股下坐着。晚婆还在忙碌着，她不时掂着脚跟把捡出来的可回收物一件件的放到自己的人力车上。最后，撩起前面的衣角不停的擦拭着双手，我以为晚婆已经忙好要走，却看着她又从地上抱起一大块西瓜，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扒拉着西瓜的表面。我的眼神一下子被她捧着的西瓜吸引了过去，这么臭的垃圾桶找出来的西瓜她该不会吃了吧？在我疑惑的瞬间，只见晚婆环顾左右，不慌不忙在边上找了块干净的台阶坐下，再次把手放在衣服上搓了搓，用手指撩了撩披在额头上散乱的长发，开始就着西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借着超市门口微弱的灯光，我才发现，晚婆的年龄已经很大，散落的白发下是一张苍白的布满皱纹的脸。看着这样的晚婆，路过的人们表情各异不同，有的视若无睹，有的对晚婆捎去了鄙夷和不肖的眼神，也有的和我一样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晚婆，表情显得慌乱和难过。    晚婆就像在家里用餐，神情依然自若，全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眼光。这样的晚婆，让我的心瞬间一阵阵的刺痛。我想起了八十年代，我给在煤矿上班的母亲送饭，母亲也是拍拍满手乌黑的煤灰，用袖子擦去满脸的汗水，手捧饭碗随便蹲在一个角落吃饭。母亲当年吃饭的样子至今乃深刻的印在我的脑海里，父母一辈的辛苦让我久久难忘。我回转身，悄悄抹去眼角流出的泪水，走进了超市，我想我应该为晚婆做点什么。当我从超市提着香蕉和苹果出来，晚婆还在那里啃着从垃圾箱翻出来的烧饼，我默默站在晚婆的身后，静静的等着。当晚婆吃完准备起身要离去的时候，我叫住了晚婆，晚婆一脸的愕然，明白我的意思后随即笑了，一个劲的朝我摆手，我听不懂她说的方言，但是我知道她是一直在拒绝我送给她的水果。我执意的把一袋水果放到了她的车上。晚婆慌忙从口袋里掏出钱要塞给我。我哪里敢收，看着晚婆执意要付钱，我放下水果后就逃之夭夭在漆黑的夜里，身后远远地听到晚婆不停的道谢声。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亵渎了晚婆什么，但从我的内心里，我只是希望能帮到她什么！提醒她什么！        之所以叫她晚婆，是看到她在年迈之时依然早出晚归含辛茹苦，也是发自自己内心深处对陌生的婆婆最尊敬的称呼。有时想想，奔波在他乡的我们，何尝又不是一个为了生活而奔波努力的拾荒者！当父母年老的时候，我们却不能侍俸双亲左右，犹如晚婆和她的儿女。再想想我们，生活是不是让远行千里的我们把父母也丢弃了太久太久！        很久没有见到晚婆了，而那辆熟悉的三轮车停在了垃圾桶边上很多天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来了一辆高大的垃圾车，把那辆三轮和垃圾一同装上了车，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

申 明

首次投稿文学顾事平台即可获得意外红包！

一周内阅读量达300以上即可获得红包奖励；

阅读量越高，获得奖励越多；

一周内打赏80%作为稿费；

打赏10元以内不发稿费。

主编微信号：gcb6161（投稿文友请务必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