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姜广富 

母亲是一种有着神性光辉的存在，本来和我们一样，然而，因为有了孩子，承担了诸多的劳累和无休止的劳作。

对于婴儿，母亲是背后温柔的双手，对于一个家，母亲是遮风挡雨的屋顶，对于国来说，母亲是亘古的大地，对于一个民族，母亲是生生不息的江河。

记得小时候，穿着母亲做的衣服慢慢长大。成年后，脚上离不开母亲给做的鞋垫，她做的鞋垫，板正、结实，不出皱褶，吸汗，不臭脚，穿着舒服。

老母亲今年八十六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郎的很。她用线纳的鞋垫，横平竖直，针脚非常均匀，老娘亲还与时俱进，独出心裁赶时髦，为达到浪漫温馨的效果，还特意用红绒线在脚心部位绣上个心形图案，寓意母子联心，心心相印。咋看都像个艺术品，

母亲年轻时，跟姥姥学了一手好针线活。小时候，我兄妹五人的衣服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她做衣服很讲究，尽管不是新的，可夏有单，冬有棉，那时候，物质匱乏，没钱扯新布，可我们的衣服，里子是旧布，表是新布或半新的，个别地方还打了补丁，为了美观，她在补丁处做成了小猫或小兔子的图案，成了装饰品，让人看不出破绽。

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奶奶年迈，我兄妹五个，年龄小，不能为母亲分忧，家庭重担就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

冬天的夜晚，母亲收拾完家务，打发我们睡了觉，便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的做衣服，寒冬腊月的冬夜，寒气逼人，尽管是在室内，却没有任何能取暖的东西，母亲冻得手拿不针时，放下针线，用嘴哈哈手，使冻麻的手有点热乎气，再继续做活。记得我已睡醒了两觉，母亲还在灯下做活。有时劝她说：“娘，天这么冷，睡觉吧，别做了”。娘回答：“孩子，你睡吧，娘做完这活就睡。”那时小不懂事，体谅不到母亲的艰辛，长大后才知道，一个女人拉扯五个孩子实在不容易。

忘不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母亲为了自留地里多打点粮食，让我们填饱肚子，起早贪黑，精心伺弄着自留地里的庄稼。

二妹出生的那天晚上，狂风夹着暴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母亲惦记着地里的玉米被刮倒，让奶奶照看着妹妹，拖着分娩后虚弱的身子走出家门，看到满地的玉米棵正冒红缨，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忘记了自己是刚生完孩子的产妇，一棵棵扶起倒伏的玉米，整整一早上，才扶完满地的庄稼，由于身体虚弱，又累又饿，踉踉跄跄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放学回家看到了母亲，跑到她跟前，搀扶着回了家，母亲一头栽倒在床上爬不起来。

母亲的童年生活在旧社会，裹了小脚，裹脚布裹断了脚上的趾骨，裹萎缩了脚上的肌肉，四个脚趾弯曲在脚掌下，让人看着心疼。一双小脚不堪重负，干重活时身子晃晃悠悠，站立不稳，还要推磨推碾，挑水做饭，时常脚疼，有时疼的厉害了，到村卫生室花七分钱买一貼伤湿止疼膏貼在脚上，缓解疼痛。

母亲喜欢用热水烫脚，说能舒筋活血，减少疼痛,晚上，我拿出洗脚盆，倒入热水，让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我帮她脱去鞋袜，把她的双脚放入盆内，浸泡了大约10分钟，我把手插进水中，在母亲脚底做按摩。

也许是温水浸泡的舒服，也许是按摩的受用，也许是亲情的安抚，也许是母子心灵的碰撞……泪珠从母亲眼里流了下来。顿时，我的心也酸涩的不是个滋味。

老娘亲像天下的母亲一样，有个共同的特点，爱管闲事爱唠叨，八十多岁的人了，还事事不放心，你要出门，她追到门口告诉你：“走路靠边，路上车辆多”；变天了，她叮嘱你：“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别管你多大，（我早已过了花甲之年）在她的眼里，你是个永远长不大的熊孩子，处处还要为你操心，我说：“我的个老娘来，您为儿女操持了一辈子，难道心还没操够？”她总是嘿嘿笑着说：“在娘面前，再大也是孩子，我不放心。”

我兄妹家的七个孩子，母亲给孙辈的孩子做棉衣、做鞋子。母亲做的鞋，鞋底是用麻线纳成的千层底，鞋面是青色平绒布，鞋口布是松紧的，不挤脚不掉鞋，穿着很舒服。

母亲做鞋，一次下料几十双，各种型号都有，装了一木箱，谁穿着合适就是谁的。我故意逗她说：“娘来，孩子们说你做的鞋不合格，没有号码。”母亲说：“鞋合不合适穿到脚上就知道，还用标号码？”

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上学、毕业、相继参加了工作，没有人再穿做的鞋了，她有种“下岗”的失落感，时常在我面前发牢骚抱怨，说什么人老了不中用了，没人穿她做的鞋子了。

谁知母亲又换了法，哼!嫌我做的鞋土气不时髦，你们总得垫鞋垫吧，我改行做鞋垫，看你们要不要？母亲是个要强的人，又重操旧业，天天剪布条，糊袼褙，纳鞋垫，忙个不停，一做就是几十双。

为了让母亲有个精神依托，有事做，我支持她做鞋垫，并给她买布料，把做成的鞋垫送人，还把五双鞋垫快递给外国女婿，他夸奶奶做的鞋垫好，我给母亲开玩笑：“娘，您做的鞋垫都“内销”转'出口’了，还得到老外的夸奖”。

母亲听了我的话，幸福的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灿烂，脸上像开了花，皱纹都舒展开了。

今儿个，老母亲每天还在做鞋垫。我对她说：“您喜欢做就做吧，我负责给您找销路。何况，我愿意垫您做的鞋垫，脚踩做的鞋垫，就会像您一样，一辈子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不走斜门歪道。”

作者：姜广富，山东泰山石化集团公司退休职工，1954年生人，喜欢文学写作，曾在国内报刊、杂志发表散文、故事百余篇，是活跃在文学创作圈内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