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淹堤上王

文/刘胜英

    在河北省与山东省的交界处，有一条宽宽的大河。这条大河蜿蜒曲折四百多里，向东北延申至海丰，由大沽河口汇入大海。这条河据记载最早叫作鬲津河，是黄河故道。明永乐十年（1412年），为了给京杭大运河分洪减灾，减少多雨年份的洪涝灾害，朝廷始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开挖修筑上游新河道。因连接大运河的河道起点，始于山东省武城县四女寺镇水利枢纽的泄洪闸，故而改名为四女寺减河。到了建国后，水利部于1971年扩大河道完善治理工作后，定名为漳卫新河。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在四女寺减河的北岸，有两个毗邻的村子。地势高的村子叫堤上王，地势洼的村子叫堤下王。

堤上王地势高，全村基本上都是好地，所以村里大多都是富裕户。堤下王地势低洼十涝九淹，种植庄稼收成差，有时会颗粒无收，所以村里穷人多。因为堤下王十年九淹，辛辛苦苦干一年，秋天闹大水河堤一决口，庄稼地里灌满水一片汪洋，玉米秆露个干吧穗儿，眼看到手的粮食全喂鱼了。天天苦巴结，年年闹饥荒，靠天吃饭人人提心吊胆，所以堤下王常年流传着这么几句顺口溜：

大雨水汪汪，

晴天白光光，

只见春种地，

不见秋归仓，

一年白辛苦，

年关去逃荒。

堤下王的族长叫王长兴，为人老成本分，种地也是个出了名的行家里手。但再好的行家里手，也架不住年年滔滔洪水漫淹水泡，长势再好的庄稼，经水这么一泡，水退了，也变成了干柴禾一堆一文不值。就算这样，每到过年过节的，王长兴都会带上全村的男女老少，抬着鸡鸭贡品纸马香课，来到减河大堤上，虔诚的三拜九叩祭拜龙王，乞求龙王睁眼开恩，保佑全村风调雨顺庄稼丰收不闹水灾。但从王长兴记事起，他都快六十了，这样年年拜年年淹，人们都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这种祭拜是不是瞎耽误功夫白费心机？反正只要有一丝希望，换个心灵安慰也是值得的。

堤上王的族长叫王庆山，为人精明干练，家有良田数倾，镇上还开有布匹绸缎买卖。年年手不动膀不摇，抽着水烟袋品着菊花茶，巴拉巴拉算盘珠子就能哗哗往家进钱。堤上王啥年头都是风调雨顺，啥年头都是旱涝保丰收，每每看着堤下王挨淹，看着堤下王抬着贡品上河堤祭龙王，他们村的人都会站在村头翘着脚儿，满脸不屑的冷眼旁观，纷纷抄手磕着瓜子看堤下王的笑话。

      相传，地上王和堤下王，祖上本是亲哥儿俩。当年大禹治水的时候，大禹带着他哥俩个来治理黄河，让大哥带人负责修筑河堤南岸，让二弟带人负责修筑河堤北岸。大禹当时有个承诺，说等河堤修好以后，在北岸给他哥俩各赐一块土地建村。大哥踏实认真一身作责，带人很快修好了南坡十八里长的一段河堤，修的即牢固又高大。二弟聪明伶俐精于算计，他只带人修了一里半河堤，却用主要力量在北坡一大片高坡地上，继续加高加固修建成村子。大量取土留下了一片大坑，阴暗潮湿不易耕作，就留给了修南堤回来的大哥。这时此地四下都被别人占用了，大哥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族人把村庄修建在了洼地中。后来改朝换代，岁月交替，堤下王家再也没能搬出那片洼地。南堤修的实在，固若金汤，千百年来未曾决过堤。可北堤当年只是为了应付了事偷工减料，后来经常决口跑水，遇涝则溃洪灾泛滥。

据说，海里有海龙王，河里有河龙王，就连井里，都有个井龙王。减河属于大型河流，也不会例外，河里住着一条河龙王。这天河龙王闲着没事，腾云驾雾沿着减河巡查，冷不丁看到堤下王的众人正在河堤上虔诚的祭拜，龙王掐指一算，不由心内大怒。原来他算出堤下王虽然年年被淹，但坚持始终如一的敬拜龙王，对龙王诸神毕恭毕敬。而年年被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堤上王村，却对龙王不屑一顾从未祭拜，冷酷无情傲慢无礼，实属大不敬。龙王心想，不施警戒，难儆效尤，按律究办，以示公正。想罢，龙王施法掀起一股水柱，遁入河水深处去了。

这年，春夏两季还算风调雨顺，转眼就来到了六月十三。这天上午，堤下王的男女老少又是吹吹打打，抬着贡品纸马香课来到河堤上祭拜龙王。又吹又打鞭炮齐鸣的，这么大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河龙王，河龙王一见，当即龙颜大悦，心想趁机治一治堤上王的机会来了。龙王腾云驾雾，当即传令聚齐虾兵蟹将鱼子鱼孙，它捋捋龙须打了一个喷嚏，顿时天空阴云密布雷打火闪，瓢泼大雨顷刻而至。河水瞬间暴涨满漕，浪头借着狂风，凶猛的拍打北岸河堤，煞那间，北岸河堤就被冲开一个十来米宽的缺口，奔腾的洪水，如脱缰的猛兽般冲出河堤。这瞬间的变化来的太过突然，一时惊呆了所有人，堤下王和堤上王的所有人都傻在了当场。

说来也怪，这次决口，水没有像往常一样往地势洼的堤下王方向流去，而是齐刷刷的像一道高墙，向高坡上的堤上王方向冲去。瞬间，堤上王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淬不及防的堤上王顿时哭喊声呼救声连成一片，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窗户扇门板漂的到处都是。王庆山大惊失色，赶紧安排两个水鬼下水去察看究竟。心想，这水不往低处流反而往高处涌，这太违反常规了，这是天塌地陷的节奏还是活见鬼的表现啊。两个水鬼朴通通跳入急流中，掐诀念咒分水而下，好半天，两个水鬼气喘吁吁的爬上岸，惊魂未定的对王庆山说，大事不好了东家，决口处趴着一条巨龙，两条龙须牵着成千上万的虾兵蟹将鱼子鱼孙，把水龙聚成高墙直奔咱堤上王而去，这是天意要淹咱堤上王啊，看来是神龙生气发威了。王庆山朴通一声跌坐到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像完全傻了一样。好半天，王庆山才回过神来，慌忙转身对着河堤的决口的地方连磕响头，声嘶力竭的哀求道，龙王爷爷，龙王爷爷，你老行行好高抬贵手吧，都怨我们轻薄无知，无意之中冲撞了神龙爷爷，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对你老人家有不恭敬的表现了。我发誓，我们以后年年上贡，节节祭拜，说到做到，你老就高抬贵手吧。

这边王长兴也懵了，突然变天决口的一刹那，他心说这下今年又完了，又要挨淹了。但惊魂未定的他睁开眼睛再看时，却发现水只往高处走，堤下王的低洼处却没有一滴水。王长兴不由如梦初醒，赶紧率堤下王众人朝天而拜，连声说道，谢谢苍天，谢谢龙王老爷，老天爷总算睁眼了，是我们的真诚感动了天地，苍天有眼，这是善有善报，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啊。

足足有半个时辰，洪水才慢慢退去，顿时烟消云散，风停日出。再看，堤上王村里一片狼藉，房倒屋塌残垣断壁，淤泥满街庄稼尽毁，大户人家多少辈积攒的家业毁于一旦，此情此景，好不悲惨凄凉。

有了这次刻骨铭心的教训，下来两村齐心合力，重新修缮加固了北河堤。以后的好多年里，这段减河河堤维护有加，固若金汤，再没出现过决堤跑水的现象。 

于2021年5月18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