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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essa Hadley

二十岁那年,我爱上了我的老师。其实我觉得这没什么,而且我心里清楚得很,当这些老师们意识到又一个被他的魅力所倾倒的姑娘开始神魂颠倒地在他们身边游弋的时候,他们会有些焦灼。他们感到焦灼,以及你能够想得到的所有情绪:被奉承、肯定后的得意,以及一点点亢奋。

他叫帕特里克哈密特,教我们莎士比亚戏剧、十七世纪诗歌还有文学批评。我申请了他所有的课,在我眼里,他诠释了整个世界。帕特很高,显得肩膀有些前弓,近乎塌陷的瘦削使得他软而小的啤酒肚偎依在熨得笔直的T恤里。他留着一头到肩的黑发,挽到耳朵后面。给我们朗读的时候,他戴一副金边眼镜,说话的时候就取下来,放在手里绕着,有时候不小心会掉到地上。他不戴眼镜的时候眼眶深陷,眼睛微微眯缝着。

在人群中或者在酒吧里,他的长相不算多帅,但是坐在教室里,坐在他坚持为了民主而围成的圆桌中间的时候,他让我感到一种生理上的力量,像是摩擦着我皮肤的天鹅绒。我迷恋他被眼镜压得有些扭曲的鼻梁下方发白的凹点,我迷恋他在说话时经常挥动在空中的大而有力的、不受控制的手掌。

我知道我跟他之间是没有希望的。我什么都不是。我不算是班里学习好的,连中等都算不上。我看事物的角度很古怪,有时候别人觉得我挺有趣,有时候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帕特里克经常鼓励我。有一次他对我们说,“还记得上次讨论的时候卡拉的观点吧?”还有一次,我说了一些喜剧《抱得有情郎》里有关“自由选择”的看法,他说,“你诠释的很妙。卡拉。我没法儿说的比你更棒了。”听到这些我开心极了。

当然,我不会自己骗自己。我不是那种能拿高分的学生。每当我尝试着把我想到的东西写出来的时候,那些曾经非常清楚明确的直觉就变成一团糊涂浆。更何况,我偶尔犀利的见解也并不意味着帕特里克就要对我另眼相看。出了那间教室,我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有一天,在他的十七世纪诗歌研讨班上,他为我们朗诵了玄学派诗人亨利金的《葬礼》。这首诗对我的影响连我自己都很吃惊。我不太记得那堂课是在什么时候上的了,但我清楚记得那天中午教室里的荧光灯开着,因为外面的天空很暗,深蓝色的云朵匍匐在地面上,像一面人造天花板。几滴雨从窗户外面溅进来。而外面的坡田上(我们的校园建在一处公爵领地十八世纪城堡附近的牧场上),几头牛并没有像往常暴雨来临前一样躺在地上,而是不安地冲撞篱笆、跃在彼此身上。

当我再看这首诗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对于年轻妻子被死神夺去生命的哀痛,以及那种坚信最后审判日,妻子会最终复活的信心。其实我并不懂这些东西,但是在那个时候,我确实感受到了这些诗句是那么贴近我,它们不仅在对着我的意识说话,而且还对着我的身心倾诉。我仿佛能听见诗歌中的钟声,它们就在教室的地板上传来,从头到脚震撼了我。

我写了一些并没有表达清楚的评论,“他渴望她但是她不在他身边。”我这么写。这些评论听上去显而易见,没什么稀奇。我想用“性意识”来表述(我们现在被训练的能在任何地方看到性隐喻,当然在这首诗歌中用性来诠释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我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帕特希望我们能够从文本的角度讨论一下对于所爱之物的隐喻,而对于我来说,这个文本无疑就是帕特里克。我所有的热情,我为了他而对诗歌产生的爱,这首诗变成了他的个人生活给我带来的暗示。我被拒绝在他的生活之外。

他只比我们大个六七岁,但是他的生活对我们来说完全陌生。他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和人同居。有人说他曾经和一个学生有过一段,但是这件事没让我产生更多希望。她很可能非常聪明,非常漂亮。而我不是。我很矮,眼睛长得很开,学校里有人给我起了个“青蛙脸”的外号。我整个人就像是我脑子里那些古里古怪的念头。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我说的不是那种幻想,尽管有时候确实会想入非非。在我清醒的时刻,我用了太多精力幻想我和帕特里克在学校外面偶遇,我们俩那种熟悉的陌生人的关系终于发展成为热烈的情人关系。即使在这些想入非非的念头里,我都是个苛刻的导演。任何荒谬的、不符合我们俩性格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帕特里克在这些幻想中从来不会告诉我,他很早之前就爱上了我,在我迈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就为我神魂颠倒——不会,我的幻想只不过是:他对一个有趣的学生很欣赏,对我进行一种智力上的引导。在那些幻想里,他顶多会因为我而变得虚荣以及真诚。

即使如此,那些白日梦里他约我出去之后发生过的事情也被我演绎成了一千种不同的样子。(我当然不敢约他出去,以防被拒绝。)比如说,他会突然对自己和我保持朋友关系感到挫败,在一个清晨,他终于意识到对我产生了无法抑制的爱慕,对我怀有一种无法用理性来承担的吸引力。这种感情的转变可以通过几种场合:有时候我幻想搭他的顺风车从学校回家,结果耽搁在某个地方;或者我们回家的路上经过他朋友家,他下车去拿几本书,结果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我们都回不去了;或者某天晚上他被几个抢劫犯揍了一顿,浑身是血躺在我回家的路上,然后暂时在我家里躲避。

这些幻想是我允许我自己拥有的仅有的奢侈。

而我的白日梦也只能做到这儿了。当他的脸靠近我的时候,当他用手臂搂住我的时候,我们应该会接吻,但是这种想象失败了——它失序了。我可以——而且确实——想象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永远都是用一种非常模糊的形式。这些想象变成了一团无法消散的迷雾。我只能倒带,倒带,倒到一开始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要重新来一遍。但是每次都失败了。从那一点开始,整个幻想变成了无限自我循环的电影。这一切让我精疲力尽以及沮丧。因为在现实里一切都不会发生。

上大二的时候我有些缺钱,所以在市中心找了一份酒吧侍应生的工作,一个星期干三个晚上。这里以前一定是一个很老的酒吧,每一层都被弯弯绕绕的小房间隔开。后来老酒吧的墙壁被敲掉,成了一个巨大的洞穴状的空间,天花板低低的,光线灰暗。但是令人迷惑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台阶仍然存在,地板也从花岗岩到木地板再到地毯。喝得醉醺醺的醉汉和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会撞在一起,把他们的啤酒洒出来。电子游戏机闪着红光,绿色的荧光灯打在墙上,这一切都让这个酒吧显得档次很低。去那些有着长松木桌子和不锈钢吧台、酒水自助的新酒吧无疑更加时髦,或者去那种有着小房间、供应新鲜散装啤酒的有特色的老酒吧也不错。我工作的这家酒吧经常承办派对,因为空间大,能容纳很多人。那些不想吃烤蔬菜以及喝啤酒的男人们可以进来看球赛。

我本来可以去更好些的酒吧工作。我住在家里的时候曾经在我们本地的酒吧干过,那些老熟客会很期待你在他们刚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开始调酒。其实我倒不介意这里的陌生感,我经常和不熟悉的员工一起工作,这意味着我不需要说话。当我们不忙的时候,我就在吧台后面确认玻璃杯是不是擦干净了,柠檬是不是切好了,除霜水盘是不是已经清空了,吧台上的空啤酒瓶是不是被及时收掉了,以及冰桶里是不是还有冰块。

当我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经常忘记我是个学生。我很少在这里看见学校的人,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但是有天晚上,当我转过身去告诉老板要换啤酒桶的时候,我觉得某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帕特里克。一个有着瘦长身材、齐肩黑发的男人拿着一品脱啤酒坐在吧台后面,盯着电视屏幕。尽管这是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我们相遇的场景中的一种,但是在现实中我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我感到一阵恐慌。我不认为我能同时演绎两种角色——能干的酒吧女侍和呆笨的学生——而且如果他转过身来认出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个家伙,当他转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不是帕特里克。尽管他长得非常像他。很像但是也很不同。他有同样弯曲的鼻子——可能更夸张——以及和帕特里克摘下眼镜之后长得一样的眼睛。但是他不戴眼镜。他身上没有帕特里克对于事物的关注力。

当他叫一品脱斯特拉的时候,声音听上去平淡无奇,没有帕特里克的修养。当我向他微笑,并且跟他聊了聊足球赛的时候,他脸红了。我觉得他很害羞,并且不是很聪明。他很希望可以将对话继续下去,但是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我在这种张力中获得了某种愉悦感。我可以装作是在跟帕特里克说话,而且不需要有任何在意的地方。我找他钱的时候又跟他聊了几句,直到其他人要酒。十五分钟之后他离开酒吧,把杯子放在吧台上,以一种提前计划好的方式跟我道别,希望我能记住他。

后来我就把他忘了。我并没有期待能再看见他。但是一个星期之后他又来了。后来他就固定来我们这里,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我以为他就是来这儿玩,不会管我——他们就是一帮经常见面,又喜欢在这家酒吧喝酒的人。但是他竟然记得我,进来后会找我,当我给他们上酒的时候,他就会脸红。当他的朋友看到我们聊天的时候就调侃他。他们每次都打发他到吧台这里药酒,然后就开始吹口哨、大笑着鼓励他。

“快点上啊,约她出去。”他们叫嚷着,故意让我听到。

“滚。”他说着,脸红了,装作忙着喝啤酒的样子。

每次当我见到他,都处在同样的震惊之中。他太像帕特里克了。我相信我们人类都有一种化学反应:当你看见一些女孩儿的时候,你会立即知道她跟你是同类人:个子矮矮的,长着一双有很深下眼睑的青蛙眼。不管他们是留着黑发,还是金发女郎,这种同类的感觉都不会有错。在这个男人和帕特里克身上,尽管有一些并不一样的点,但是在整体上感觉一样。在某些帕特里克特征明确的地方,这个男人是模糊的。他的皮肤很粗糙,头发也不是又黑又直,而是有些卷卷的棕色。他比帕特里克要矮一点,但是更精壮,有点像是做体力工作的。他跟我说他是个换气工人,不全是体力工作,不过肯定要比教现代文学费劲点儿。他和帕特里克一样有一点点啤酒肚,牛仔裤用同样的方式紧紧包着臀部。实际上——非常奇怪地,想到他们的生活和性格是如此迥异——他们的穿着一模一样。都喜欢在牛仔裤上穿紧身V领毛衫,里面不穿衬衫;他们都喜欢穿黑色体恤戴帽子。我觉得他们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风格。

不久之后我开始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除了点啤酒之外,如果我不主动找他搭讪,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跟我说话的。我不仅仅打算跟他调情,我准备更进一步。我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主动跟一个男人调情是一件非常危险和自降身份的做法,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但是对他这么做没什么损失,我也很安全。如果他不再来我们酒吧,老实说对我完全没任何影响,反正也不会再见到他。所以在这场游戏中,我万无一失。

于是,在我不太忙的时候,我就从吧台后面盯着他看,过不了多久他就意识到我在看他,就回看过来。我给了他一个热情而有耐心的微笑,他的脸通常会红,然后扭过脸去,也笑了。当他到吧台这里要酒的时候,我总是跑过去主动服务他,哪怕另外一个酒保离得更近一些。他会给我买杯酒,我跟他碰杯,然后问一些有关他的事。当我把零钱找给他的时候,我确信我碰到了他的手。我觉得这种事儿以前他肯定没碰到过。当然他也没有那么单纯。(我知道他曾经跟人订了婚,结果在几个月之前分手了。)但是他肯定没有被陌生女人如此追求过。

那种因为和帕特里克如此相像给我的震惊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方面,我知道他是哪种人——人还不错,有点迟钝。他和他的朋友们喜欢谈论车子,足球,拖着腿互相取笑,用一种学校男生的方式喧闹着,但他们聊完了一切可聊的话题就会陷入沉默,忙着喝他们的啤酒。另一方面,他的外表又总是让我燃起某种愿望,就像是他的体内某处深藏着帕特里克的特质,我只需要找到那把打开他的钥匙。

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逐渐深入,他想在我下班的时候开车送我回家。我有点尴尬,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打烊打扫酒吧的时候,他就等着我,而且跟我保证他就喝了一品脱啤酒,不会影响驾驶。下班之后他很自豪地领着我去街角那里取车。他的车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可别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专门洗了车。他一定对他的车比他本人更自信,但是这对我来说不奏效——我根本不懂车。当他把我送到我和其他同学合租的房子的时候,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我很紧张地询问他的工作,他跟我说他在英国石油公司待了几年,现在和一个朋友合伙做生意。但是最近因为纳税的问题,他和朋友分开做,一个做煤炉和中央供暖设备,一个应付燃气装置,不过实际上他们还是算一起的。他又跟我解释了一些细节,我感到很无聊。我暗暗希望我请他进来喝咖啡的时候不要被我的室友撞倒。幸好没有。

当他不说话的时候,气氛总是好的。只要他保持沉默,我就能重拾我的幻想。我很少跟他谈到我自己——我的学校,我的同学,还有我的计划。我几乎不跟他说话。我把我的小床灯打开,它有一个粉红色的灯泡,让整个屋子变得暗暗的。我吻他,帮他脱衣服,我很主动。实际上我觉得他对于我们的进展如此之快感到有些不舒服。他是个老实的小伙子,他宁愿事情慢慢来。他更希望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但是话又说回来,他毕竟是个男人,他没有拒绝我。可能他还对自己没有主动一些感到羞耻,或者是因为我而感到羞耻。我记得他没有在我的房间里待很久,他穿好衣服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睡着了。他和他的哥哥还有另外一个小伙子住在一起,但是我从没去过他的住处。

说句老实话,我们没有真的“约会”过。我们就是在做那件事而已。在我辞去酒吧工作、回家过暑假之前的那几个月里,我们每个星期都见面。当然,在整个过程中我都骗自己是和帕特里克在一起,然而这种幻觉从来没有从头到尾完整过。即使是在粉红色灯泡发出的幽暗光线里,即使我闭上眼睛不直视他,即使我把我对于帕特里克的一个场景和我们正在干的事结合在一起,那个“他不是帕特里克”的念头总是会跑到我的脑子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种爱情是二手货。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他的名字,他叫戴夫。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也都发生了。某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感觉你的生活正经历着最重要的过渡,像是一列倾斜的列车一样极速奔驰着,而有些时候,我又会感觉生活像是在某个静止的点上慢了下来。但是下一瞬间,你就会因为一次偶然事件或是梦的零星碎片而飞快地抵达未来。

是的。最终,帕特里克约我出去了。不可思议是吧。他真得像我幻想中的那样跟我说,他一直爱着我,从他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就被我迷住了。换句话说,这一切告诉我,你不用如此相信你眼前所谓的“事实”,有时候那些看上去草率的幻想竟然会更加接近事物本质。我变成了我根本不敢想象的那个人:帕特里克的女朋友,以及帕特里克的妻子。而我们需要等到毕业才能告诉别人。当我坐在他的教室里,像往常一样参与讨论,好像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的时候,那一切真的是太棒了。

我爱帕特里克。我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我不再那么迷恋他了。你不会迷恋一个每天和你分享牙膏,把他卷成一团的袜子扔进洗衣机的人。我还是那么喜欢他的善解人意和他说话的方式,但是我还是会被他惹怒,比如他在说一件重要事情前吞咽空气的样子,以及他说话时因为别人的无知而惊讶的样子,还有他跟人争论的时候,在任何一句话的空挡都要用长长的“嗯——”来防止其他人插话的样子。

我从没有跟帕特里克说过戴夫的事。我也再也没有见过他。有一次我在黄页里找换天然气的工人,发现一家可能是他开的公司。我并没有在居民电话簿里找他,因为我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在我跟帕特里克在一起的头几个月里,只要我一想到戴夫,就会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他这个人像是个未解之谜。我总是会想,他为什么会如此毫不犹豫地、如此配合地进入了我的幻想?他会如何解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我试图记起我们温存的细节,但是竟然毫无印象。我甚至难以相信我们曾一次又一次的裸裎相见。我觉得我为了期待他变成另外一个人,而浪费了我们之间的机会。在那些他沉默的时刻,他在想什么?

我现在的生活和过去的生活是无法比较的。我幸福地嫁给了帕特里克,甚至都没有认真想一想是否要给这个我曾经垂青过的陌生人机会。那种丧失了一次机会的饥饿感仅存在我的幻想里——没有绿色的草坪,没有通向一座小木屋的门,他就是个换气工人。他来到我的房间里帮我修炉子。一开始我们装作没有认出对方。我告诉他炉子的问题,在他干活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徘徊。他让我从他的工具箱里递一把扳手给他,在接过扳手的那一瞬碰触到我的手。

我希望他不是个换气工。这个场景听起来太像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搞笑A片,片子里饥渴的家庭主妇在厨房里等着送奶工或者邮递员送上门来。我尝试着在幻想中给他换个职业,但是失败了——这种幻想和真实情况相差太远。

当他站起来跟我说,炉子阀门有点问题的时候,他走过来,吻了我。这就是我为他准备的,我们之间的结局。他最终学会了厚颜无耻地穿过了言语、思想的重重迷雾,进入身体与身体间的叙事。

我必须要小心点。这仅仅是一个梦境。

(原载于《纽约客》SEPTEMBER 15, 2003 ISS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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