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湾的金色罗经花

引航员，“水上国门形象第一人” 

汕头湾的金色罗经花 

 

                             ■ 沈玮 

 

 

 缘于汕头开港150周年引航史问世，我们几位在海关前打闹长大、汕头港最早的引航员之子，聚在一起，共同追寻父辈在汕头湾留下的足迹。

 港口引航，一个维护国家领海尊严的神圣职业。按照国际惯例，主权国家有权对进出开放口岸的外轮船只实施强制性引航进港。一艘外轮就是一块流动的国土，引航员实际上是在“外国流动的国土上”工作，因而，引航员有“水上国门形象第一人”之称。在汕头港，外轮进港，按指令停泊于外主航道引航锚地，实施联检后，由引航员登轮，引领进港。

  设机构收回引水权

 抗战胜利，汕头港根据上级指示，筹建引水（旧时引航称谓）机构。在首任主任霍远昌的努力下，物色了川走于广州、香港等地的海轮船长梁文华、黎培根、沈饶生三人，经广州航政局引航员资格考试合格，报请中央交通部核发引航员证书。与此同时，由上级拨款，在香港购置一艘出海快速游艇。于1947年3月8日上午，从香港出发，由引航员轮流驾驶，翌日安全抵达汕头港。1947年3月28日，“交通部全国引水管理委员会粤桂区办事处汕头分处”成立。这是一个值得汕头人记住的日子，它结束了自汕头埠开关以来，外国人操控引水权八十多年的历史，宣告了国人从外国人手里收回了引水权。及后，又增派黄文田、林木屏两位引航员。

 1948年秋，上级指派引水员沈饶生兼任汕头港引水业务所（易名）主任。解放前夕，有进步倾向的沈饶生经潮汕地下党做工作，接受了地下党的领导，向地下党提供了港口的相关情况及胡琏兵团撤退的动态。另一方面，做足引航员的工作，设法保存人员、设备、档案资料。同时，采取果断措施，于10月21日将引水船沉入宫鞋礁西侧。使这条当时港内最坚固、时速最快的引水船免被胡琏兵团劫掠，以迎接汕头解放。

  舍生忘死扫水雷

 1950年5月底至6月中旬，在汕头港外航道，先后有英籍“新亚”轮、军分区海巡队“长平”轮、英籍“安徽”轮及渔船发生爆炸。船员、旅客、渔民被炸死伤29人，部队军人牺牲10人、受伤11人，船只货物严重损毁。6月27日，交通部正式宣布汕头港暂时封闭停航。汕头港顿时变成“死港”。

 不久，在汕头外海湾广澳海滩和海面，分别发现两颗长角的钢铁圆球。汕头航政局派出引航员黄文田（原国民党粤桂江防司令、水雷专家）前往察看。确认这是两颗日制水雷。证实了黄文田一开始就认为船舶系触雷爆炸的判断。并断定这是台湾当局派遣军舰在黑夜布放的触发式水雷。

 扫除水雷，“变死港为活港”，成了新生政权的燃眉之急，中共汕头市委、市军管会果断决定：自己动手扫雷。汕头航政局和引航员们承担了这一重任。黄文田详细地向全局人员介绍了敌人施放于汕头港口水雷的特性。引航员沈饶生日夜苦思，联想起家乡渔民用双竹筏拖网捕鱼的方法，加以延伸和完善，设想了一套扫雷方案。经水雷专家黄文田认可和修改后，沈饶生动手制作模型试验，经日夜苦战，终于拿出了一套可行、安全的扫雷方案。中共汕头市委、市军管会火速召开会议，反复对方案进行了研究、修改，批准了扫雷设计图纸和行动方案，迅速成立了“汕头港扫雷委员会”，并向所有参战人员宣布：扫雷殉职人员，一律确认为烈士，家属由政府负责照顾。沈饶生作为技术代表参加了下设的“扫雷前线指挥部”工作，引航员林木屏及引水艇船员也全力投入扫雷工作。

 6月26日，一支由一百多名干部、军人、船员，20多艘各类船只组成的扫雷大军，告别亲人，开赴妈屿岛，安营扎寨。引航员黄文田、林木屏亲临扫雷海域，于6月30日上午完成了扫雷海域的布标工作，为扫雷做好准备。7月1日凌晨4时30分，扫雷战斗打响，引航员与扫雷队共存亡，经历了惊心动魄的12天。在上有敌机轰炸，下有水雷随时触爆，命悬一线的情形下，舍生忘死，成功扫获水雷8枚、处理自浮水雷2枚。奇迹般完成了汕头港的扫雷任务。

 1950年7月12日，交通部向中外宣告汕头港恢复通航。13日，英籍“峨眉夫人”轮由沈饶生引领安全进港。14日，各界一千多人在新观电影院举行“扫雷胜利庆功大会”，给每位参战者颁发一枚扫雷胜利纪念章。翌年夏，中南海军司令部电召黄文田、沈饶生、陈其昌3人前往广州，参加珠江口扫雷。仿照汕头港做法，珠江口扫雷，同样大获成功，汕头引航员再次立功。

  枪林弹雨引水护航

 从1954年底开始，敌机几乎天天空袭汕头。1955年9月27日中午，挪威籍“海后”轮，运载归国华侨160名和369吨货物，由新加坡来汕。航至港外海面时，遭敌机多次俯冲扫射，全船中弹410多处，电台、罗经、雷达均被击毁，归侨及船员2死9伤，船舱漏水，形势危急。引航员林木屏在引水船的配合下，舍命登轮，并迅速将该轮引领进港，进入岸上防空部队的保护圈，使“海后”轮平安脱险。

 同年9月30日，英籍“德高”轮由香港来汕，由引航员林木屏引航入港，遭多架敌机俯冲扫射，全船中弹70多处，中外籍船员两人受伤。英籍船长躲进船舱，而引航员和边防监护人员坚守岗位，该轮被迅速引领进港，避免了更大的灾难。引航员林木屏在危难中的表现，让中外船员感动和敬佩。

 在这场海上反封锁、反轰炸的斗争中，引航员们经受了血与火的洗礼，以实际行动，迎接汕头港的新生。

  言传身教薪火相传

 1956年初，毕业于大连海运学院航海系的刘炳辉、余世鹏两人，调汕头港务监督（海事局前身）任见习引航员。副市长兼港务监督长杨堃珊与两位见习引航员签订师徒合同，在老引航员的悉心引领下，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引航员迅速成长。

 历经政治风云，三名解放前的老引航员沈饶生、黄文田、林木屏先后受到审查、冲击、下放干校，惜别引航岗位。至1972年，汕头港的引航重担全部压在刘炳辉、余世鹏身上，人手奇缺，引航员24小时待命，没日没夜工作。以至他们的子女，被邻居戏称为没爹的孩子。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黄文田冤案得到平反，他爱国的一生得到了肯定。同样，政府肯定了引航员沈饶生解放前后为汕头所做的贡献，2001年10月15日，沈饶生走完了他的一生，享年86岁，骨灰撒在汕头港外引水锚地。大海以宽广的胸怀，接纳了老引航员的夙愿。

 1985年，全国中止了20多年的引航员评级重新启动，汕头港的两位引航员被评为国家一级引航员。刘炳辉拿到的交通部证书为001号。

 引航员余世鹏历任汕头港引航组长、站长、引航公司经理。身传言教，培育了不少新一代的引航员。余世鹏一生安全引航38年，引领中外船舶6000多艘次，成功抢救危难中1000吨以上船舶30多艘，是全国十佳引航员、全国七位最具贡献的引航员之一。1989年国庆被特邀登上天安门观礼。同是引航员的妻子李正容，是国家一级引航员，也是当年我国唯一一位女引航员，川江天险第一代驾驶员。她的事迹，曾被作为电影《乘风破浪》的原形搬上银幕，并5次接受中央电视台的采访。余世鹏与李正容夫妇，在驾驶台风光的当时，是世界唯一一对夫妻引航员。

 在引航员的肩章上，有一颗金色的“罗经花”，她象征着神圣、吉祥和平安。父辈们的敬业精神，无愧于他们肩上的罗经花；他们对引航事业的一片深情，将永远永远，作伴于美丽的汕头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