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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就破

民国时有位书生蔡文烨,那年四十五岁,开封尉氏县人,其小女名叫蔡清君,今年二十岁。
  
蔡文烨家境不错,书香门第,自己是私塾先生,除了这个小女儿,还有两个儿子,长子经商,生意做的不算小,家资颇丰;

次子十八岁考中举人,在尉氏县县衙当差,任途也是风生水起。

可以说蔡文烨家里是有钱有势有学问,就连他这位小女儿蔡清君也是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前些年,给蔡清君说媒的、提亲的几乎踩烂了他家的门槛。
  
就在四年前,蔡清君十六岁

蔡文烨给蔡清君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婆家

对方是当地有名的大财主的儿子,不但家里有钱,听说朝里还有人。
  
两家人对这门亲事都挺看好

可谁成想,就在他们成亲那天,迎亲花轿还没进蔡家大门,新郎竟然猝死在了迎亲的路上

喜事变丧事,新郎死了,这门亲事也就无疾而终了,蔡清君也就没能嫁出去。
  
那个时候,只要没拜堂就不算成亲,蔡清君也就不用到那大财主家里当寡妇。
  
第二年,也就是三年前,蔡清君十七岁。

蔡文烨又托人给蔡清君说了门亲事,对方家境也不错,也是大户人家。

不过,怪事又来了,成亲那天,新郎又死在了迎亲的路上。


 
一连死了两个没过门儿的女婿,蔡文烨感觉事情有点儿蹊跷,但他并没有在意,认为这世上巧合的事儿多了,可能那俩女婿本身就有啥毛病,刚好在成亲这天病发了。
  
又一年冬天,蔡清君这年十九岁,这个时候,她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再加上前后死了两次新郎的事,在他们那一带风言风语传开了,都说她是寡宿星转 世,天生的克夫命,谁娶她谁不得好死。
  
孤辰寡宿双星,各位朋友可能听说过,男命生于妻绝之中,而逢孤辰,平生难于婚配;

女命生于绝夫之位,而遇寡宿,屡嫁不能偕老。
  
蔡文烨听了很无奈,于是降低择婿门槛,请媒婆给蔡清君找了个普通人家,不过,不出意料的是,新郎再次死在了迎亲的路上。

诡异离奇的都快让人战栗了。
  
有道是事不过三,前后死了三个,这时候,蔡文烨再觉得正常它也不正常了,又听外面那些人风言风语的,就怀疑自己女儿真的是什么“寡宿星”转 世,无奈之下请来一位算命先生,请先生给蔡清君算一算命。
  
算命先生要了蔡清君的生辰八字,算了半天,神神叨叨说,蔡清君不是啥“寡宿星”转 世,命格不在“绝夫”位,成亲那天死夫婿

因为她和前世夫君有过三生约定,今世必须嫁给她前世夫君的转 世,但是她前世的夫君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没能投胎

那鬼魂就一直留在蔡清君身边不肯离开,蔡清君这时候只要嫁人,她前世夫君的鬼魂就会把新郎害死。

算命先生最后说,想要破解,就得找有道行的法师来做场法事,把蔡清君身边的鬼魂收了或是赶走。
  
蔡文烨本身是读书人,用现在的话说那是文化人,有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请算命先生给蔡清君算命已经是他的底线了,现在听算命先生说什么,自己女儿是什么前世夫君的鬼魂缠身,这让他很难信服,拿出几两银子把算命先生给打发了。

不过,这个蔡文烨有点惧内,蔡清君的母亲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蔡文烨架不住他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说他们蔡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女儿嫁不出去,岂不是让街坊邻里拿他们当笑柄了。最后没办法,蔡文烨捏着鼻子从外面找来几个道士。
  
那几个道士在蔡家折腾了好几天,要走了不少银两,最后那几个道士打着保票说,鬼魂已经被他们收服,蔡小姐可以踏踏实实嫁人了。
  
全家人一听都挺高兴,再次张罗着给蔡清君找婆家,但是这时候蔡清君克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想嫁没人敢娶,没办法,蔡文烨一咬牙,传出话说,聘礼一分不要,蔡家还搭出去一千两银子做嫁妆,男人家境不论贫富,只要年龄相当、身无残疾、忠厚本分就行。
  
在那个年月儿,讨不到老婆的穷苦人家多的是,这条件一出,有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意思,还真有几个主动找上门的。

蔡文烨瘸子里挑将军似的,在几个人里挑出个条件还算突出的。

就这么的,又给蔡清君定了亲。
  
这时候的蔡清君已经整二十岁,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
  
我写到这儿,各位朋友可能已经猜到了,没错,后来新郎又死在了娶亲的路上。

你们可别笑,我奶奶给我讲到这儿的时候,我就笑了,感觉这也太让人无语了,这个蔡清君也太苦逼了点儿。说蔡清君“苦逼”,有点大不敬。

第四次丧夫,算是把蔡清君的克夫命给坐实了,再没人敢来他们家提娶亲的事,就连那些媒婆走路也绕过他们家门口。
  
一个月后,蔡文烨在县衙当差的二儿子传来消息,说县衙抓住几个行骗的道士,经过查证,正是来他们家做法的那几个。

一听这消息,差点没把蔡文烨鼻子气歪了。

这个时候,蔡清君的母亲又哼哼上了,非要蔡文烨去找有真本事的法师来家里做法。
  
蔡文烨无奈,经过几番打听,一个熟人给他介绍了王守道和我高祖父。
  
这时领着蔡文烨敲门的那个本村老人,就是蔡文烨熟人的亲戚。
  
等老人把前后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以后,我高祖父皱了皱眉头,感觉老人说的有点悬乎。据我高祖父当时推断,这个蔡小姐是被什么东西缠 上了不假,是那东西害死了那几个女婿也不假,但他从没听说过什么三生约定、前世夫君鬼魂缠身一说,感觉有点无稽之谈,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高祖父踌躇半天,忖摸着蔡小姐这事儿有点棘手,自己最起码得跟师傅商量一下。
  
就在我高祖父让蔡文烨他们稍候,自己准备起身去里屋找师傅的时候,王守道竟住着拐棍颤巍巍从里屋走了出来,我高祖父赶忙走过把王守道搀扶到了太师椅上。
  
没等我高祖父开口,王守道朝他摆了摆,说:“别说咧,师傅都听见咧,听见咧……”王守道虽然身体衰退,但眼睛和耳朵还算好使,也不知道啥时候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带路的那位老人赶忙给蔡文烨介绍,几个人相互寒暄了一阵。

最后王守道对蔡文烨说:“令千金这个事儿呀,有点儿难办呐,我看呀,非得俺师徒俩一起走一趟不可。”
  
蔡文烨这次来三王庄其实留了个心眼儿,他在来三王庄的路上,沿途把王守道和我高祖父打听了无数遍,就差没把我高祖父和王守道的祖上三代都问出来,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味道。
  
索性我高祖父和王守道在黄河两岸口碑极好,沿途百姓都说他们师徒两个不但诚恳厚道,道行更是高深的不得了,啥邪乎事儿只要到了他们手里,一准儿能解决,而且师徒两个不收钱,有吃的给点吃的,要是没吃的,啥都不给也行,旨在济世救人,是两个活脱脱的活菩萨。
  
打听到这些信息,让蔡文烨对师徒两人很是钦佩,这时又听王守道说要亲自到他家去一趟,无论他们师徒两个是否有真本事,让一位百岁老人为自己女儿的事长途跋涉,蔡文烨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同时也非常感动,当即一扫之前的沉默寡言,话渐渐多了起来。

之后,双方又闲聊一阵,彼此有了一个比较初步的认识。

蔡文烨期间了解到我高祖父还没成亲,不过他也没往别处想,毕竟我高祖父年龄太大了,只比他小几岁而已。
  
蔡文烨是乘着马车来的,而且还提前预备了一辆。

天亮之后,我高祖父搀着王守道上了那俩预备的马车,随同蔡文烨一起向他家里赶去。
 
 
三王庄距离尉氏县有好几百里的路程

因为王守道年龄过大,马车走的速度并不是太快,生怕颠着他。

就这样几个人走走停停、晓行夜宿,在第三天傍晚赶到了蔡文烨的家里。

下了马车之后,蔡文烨让车夫敲开大门,把师徒两人引进了府里。
  
蔡家不愧是当地屈指可数的名门大户,府邸不但修缮的精致典雅,面积更是大的让我高祖父难以想象

共有一个前院、一个后院、两个偏院,房间多的不计其数

在前院和后院之间,还有个不小的花园,花园里鱼池凉亭假山样样俱全,奇花异草争相斗艳。

这让我高祖父这只井底之蛙觉得,就是皇宫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蔡文烨准备在偏院给我高祖父和王守道安排两套厢房,被我高祖父制止,只让他安排了一套。我高祖父说,师傅年岁大了,夜里不能没人照顾,住在一套房子里方便照顾师傅。

这让蔡文烨对我高祖父又多了一层认识。
  
之后,蔡文烨在前院大厅摆了一桌酒席,一路上舟车劳顿,这时算是给我高祖父和王守道洗尘了。
  
蔡文烨大儿子在商铺不在家,二儿子在衙门,也不在家,作陪的只有蔡文烨夫妇和一个老管家,旁边还有两个丫鬟侍候着端茶倒酒。
  
酒过半酣,王守道向蔡文烨提出一个要求,要蔡文烨女儿蔡清君出来一见。
  
蔡文烨犹豫了一下。

过去那种封建思想严重,什么女子三从四德,特别像蔡家这种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更是讲究的要命,女儿未出阁之前,很少出来见客的。
  
王守道解释说,他要给小姐望一望气色,顺便问几个问题,看看是否真如算命先生说的,被前世夫君的鬼魂所滋扰,也好做到心里有数,对症下药。

蔡文烨听王守道这么说,也没啥好讲究的了,赶忙叫丫鬟去请小姐。
  
约莫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丫鬟引着一位长相俊美、衣着淡雅的女子进门,女子肌肤白皙,身材匀称,文文静静的,如果放到现在,就是位气质型女神。只是女子此刻精神不是太好,脸色发暗,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女子正是蔡清君。

在蔡文烨的引见之下,蔡清君规规矩矩给王守道和我高祖父道了两个万福。
  
王守道眯起眼睛盯着蔡清君上下看了几眼,点了点头。我高祖父看到蔡清君有点眼直,他长着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虽然气色不是太好,但也掩盖不住她摄人心魄的俊美。

这时丫鬟从旁边搬来一条圆凳,放在了蔡文烨老婆李氏身边,蔡清君低着头走过去盈盈坐下,举手抬足间,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王守道对蔡文烨说:“我看令千金气色发暗,白里透阴,真是给恶鬼缠 上咧,并且这鬼来你家年头儿还不算少咧。”
 
王守道这话,就像颗重磅炸弹,满屋子炸开,吓得蔡文烨全家脸色煞白,连倒酒丫鬟的手都哆嗦了起来。

蔡文烨虽然不太相信这些,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颤着声音问:“老先生,照您这么说,真的是小女前世夫君鬼魂作祟吗?”

王守道摆了摆手说:“不是不是,那算命先生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儿,蔡小姐是被鬼魂觅上了不假,但不是啥蔡小姐哩前世夫君鬼魂,这鬼是蔡小姐从外面带回家咧。”

说着,王守道好像想起了什么,问蔡文烨,“令千金最近几年有没有出过远门?”

蔡文烨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小女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最后一次出门也是在四年前。”

听蔡文烨这么说,王守道眼睛一亮,问他:“四年前出门干啥了?”

蔡文烨说:“四年前蔡某次子考中举人,全家到五里外的小青山祖坟祭祖,那是小女最后一次出门。”

王守道接着问:“祭祖时发生啥怪事没有?”

蔡文烨又想了想,接着又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蔡文烨的老婆李氏说话了,“我记得清君祭祖回来以后没几天,就生了一场病,病好以后身体一直不好。”

听李氏这么说,王守道再次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蔡清君,然后从腰里拔出烟袋,窝上烟丝,就着身旁烛台上的蜡烛对了下火,吧唧吧唧抽上了,一边抽一边考虑着什么。

这时候谁都不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烟锅里的烟丝忽明忽暗,嗞啦作响。

我高祖父这时候有点想不明白,这位蔡小姐现在看来明明就是被“护花鬼”缠身,使点手段收住就行了,不知道师傅这次为啥要想这么久。

所谓“护花鬼”,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痴情鬼”,这种鬼生前和心仪女子立下过海誓山盟,不料愿望还没达成就死于非命

临死前心有怨积,化作鬼魂之后仍旧心有不甘,或是依附在某种介质上,或是四下飘荡

一旦遇到自己中意的女子就会尾随其回家。

这种鬼严格说来对女子影响不大,但是一旦有男人和女子接触,特别是定亲这种事

那这个男人就该倒霉了,轻则重病,重则丧生。
  
因为这种鬼对女人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就被称为了“护花鬼”。
 
 
现在这种鬼已经很少见了,在现下这个物欲横流、金迷纸醉的社 会里,尾生抱柱信的男人越来越少,也有为情自 杀的

不过他们都成不了“护花鬼”,因为他们属于自 杀

自 杀的人死后鬼魂怨气很小,成不了气候,像“护花鬼”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他杀。
  
过了好一会儿,王守道似乎过足了烟瘾,放下烟袋,接着问李氏:“蔡小姐在去祖坟的路上,要不,在回来的路上,没遇上啥吧?”
  
李氏连想都没想,回答说:“没有,她和我一直在马车里坐着,帘子都没掀开。”
  
“那就是在祖坟那里遇上啥了。”王守道转而问蔡清君,“蔡小姐,祭祖那天你都干了点啥,你还记得不?”
  
蔡清君听王守道问她,缓缓抬起头,眉目流转,看了看王守道和我高祖父,轻声说:“不记得了,四年前生过那场病以后,我一直精神恍惚,很容易忘事。”
  
王守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似乎蔡清君记忆力减退在他意料之中。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倒酒的丫鬟舔了舔嘴唇,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丫鬟刚好站在王守道对面,丫鬟的异常举动被王守道看在了眼里,于是他对丫鬟说:“丫头,你是不是有啥想说咧?说吧。”
  
丫鬟看了王守道一眼,又把目光看向旁边的蔡文烨。

蔡文烨缓缓点了点头,像是默许的意思。

可见蔡家家条甚严,丫鬟在客人面前说话,必须得到家主的允许。
  
丫鬟见状,放心大胆说:“那天俺家小姐祭过祖以后,带着俺跟小香在小青山玩了一会儿,小姐还采了几朵野花,有一朵花可好看了,小姐把它插在花瓶里一个月才谢。”
  
一听丫鬟这话,王守道和我高祖父同时蹙了蹙眉头,一朵采下来的野花一个月才凋谢,这太不正常了。
  
王守道把烟袋锅在桌旁敲了敲说:“这就对咧,蔡小姐采的那朵野花,就是恶鬼变咧,要是我么猜错,那花底下的土里头,应该埋着一个年轻男人,恶鬼就是这个年轻男人,这么几年也快成气候咧。”
  
听王守道这么说,蔡家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特别是蔡清君和那个倒酒丫鬟,可能想起了之前那朵鲜艳欲滴的野花,显得坐立不安。
  
这时候蔡文烨的老婆李氏慌着问道:“王老先生,那该怎么办呢?”
  
王守道捋捋山羊胡,想了想说:“等明儿个,咱先到你家祖坟那里看看,先把这个男人肉身找出来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蔡文烨让下人套了三辆马车

吃过早饭之后,蔡文烨陪同我高祖父、王守道一起赶往县城城南五里外的小青山

随同他们一起去的有老管家蔡章、宴席上倒酒的丫鬟小兰

还有和两个护院家丁。

这两个护院家丁原本是不用带的,但是丫鬟小兰胆子小,蔡文烨就派了两个家丁陪着她

主要是给她壮胆儿

因为这次要全靠她找到四年前蔡清君采那朵野花的地方。
  
路上,马车里,我高祖父不解地问王守道:“师傅,蔡小姐只不过是给‘护花鬼’缠身咧,咱把那鬼收了不就中咧,咋还要去找那个男尸,咋这么麻烦咧?”
  
王守道这时候正在吧唧吧唧抽旱烟,弄的满车厢二手烟味儿,呛人的要命,我高祖父无奈,只好把车帘掀开。
  
王守道听我高祖父这么问,一双老眼狡黠地朝外面赶车的车夫看了一眼,然后烟袋杆子一挑,把车帘挑了下来,低声骂了我高祖父一句,“你孩儿懂个屁,这鬼是‘护花鬼’不假,想除掉它也很容易。但是,这鬼是你哩大媒人,是你哩大恩人,你能忍心把你哩大恩人除掉么?咱不能干那种恩将仇报哩缺德事儿。”
  
王守道这话,听的我高祖父一头雾水,刚要开口再问点儿啥,王守道把眼一瞪,直接给他堵了回去,“从现在开始,你给老老实实咧,话不要多说一句,我叫你干啥你干啥,不要问,只管做,听见没有?”
  
“中,听见咧。”听王守道这么说,我高祖父再不敢多言语,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虽然我高祖父这时弄不明白他师傅今天葫芦里要卖啥药,但他知道师傅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说那“护花鬼”是自己的大媒人、大恩人,可能这事儿真跟自己有点啥关系吧。

我高祖父为人憨厚,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心里也从不想那么多。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一座小山山脚下

我高祖父扶着王守道下了车一看

这小青山真不愧小青山的名头,青山绿水风景宜人,漫山遍野奇花异草,就像一处世外桃源,连王守道看了也对小青山赞口不绝,说蔡家之所以官商两旺,就因为祖坟地方选的好。
  
蔡家祖坟在一个还算平坦的小山坳里,小青山半山腰位置。

下了马车还要爬一段山路,虽说不算陡峭

但对于王守道一个百岁老人来说,爬上去比登天还难,只好由我高祖父背着。
  
等到了地方,我高祖父把王守道放下之后

王守道抬眼朝四下瞅了瞅,嘴里忍不住说道:“好风水,好风水,这里是一个‘犀牛望月’局,祖坟安在“犀牛”眼下位置,主官运恒通、生意兴隆,福荫后世子孙呐。”
  
蔡文烨闻听赶忙双手作揖,对王守道说道:“王老先生对风水堪舆也精通么?”
  
王守道摆了摆手,“可不敢说精通,只是略知一二。”

说着,王守道把话锋一转,说:“风水啥哩,咱以后再说,眼下找到那具男尸才是正事儿。”说着,王守道把目光看向一旁的丫鬟小兰,“丫头,你家小姐在哪儿采哩花儿,你还记得不?”
  
丫鬟小兰这时脸色有点发白,虽然有两个家丁一左一右陪着,显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她没说话,紧绷着嘴唇,快速点了点头。
  
王守道朝她呵呵一笑,“么怕么怕,有俺师徒俩在这儿,你还怕啥咧,走,带俺们过去看看。”

由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一左一右陪着,丫鬟小兰领着头走在前面,我高祖父再次背起王守道,和蔡文烨、管家蔡章并肩走在后面。
  
蔡清君采花的地方离她家祖坟不算远,也就不到百米的距离,在一个山体突出的小石包上,这小石包不大,也就两平方米左右,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长,在四周绿意盎然的衬托之下显得非常诡异突兀。
  
丫鬟小兰远远停下,不敢再往前走,抬手一指小石包对王守道说:“就在那里,俺记得很清楚,当年那朵花就长在那里,小姐走过去把它采下了,俺跟小香还说,这花真好看。”
  
王守道闻言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行咧,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跟宣义过去看看。”

说着,王守道示意我高祖父背他过去。
  
等来到石包近前,我高祖父把王守道放下。

王守道站在石包旁边,再次向四下看了看,说道:“么想到这么个风水宝地,竟然还有断门局。”
  
我高祖父忙问:“啥叫断门局?”
  
当我奶奶讲到这儿时,我问我奶奶,王守道是不是还懂得风水格局?

我奶奶说,懂,就是不知道懂多少,因为你高祖父资质太差,光捉鬼一项就学了十二年,王守道也就没再教他其它的。
  
言归正传,王守道听我高祖父问他,叹了口气说:“断门局也叫绝户局,在这里下葬,家里边的人三五年之内都得死绝,看来这个‘护花鬼’生前是给仇人杀死勒,那仇人杀死他也就算了,还不想放过他家里人,把他埋到这儿,是想他家里人也都死绝,够狠哩呀。”
  
“那咱咋办咧?”我高祖父一听,有点茫然,感觉这护花鬼也挺可怜的,当下心就软了。
  
“咋办?”王守道看了看小石包,“来时候我就想好咧,把他尸首挖出来,给他找个媳妇儿,结个阴亲,再找个地方连他媳妇儿一块儿埋掉就行咧。”
  
“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上哪儿给他找媳妇儿?”我高祖父有些为难。
  
王守道一摆手说:“这个你就别管咧,走,把我背回去找蔡老爷。”

回到蔡文烨他们那里以后,王守道给蔡文烨列出一个清单,让他依照清单上列举的物品准备,当时他们并没有带笔墨纸砚,好在这位蔡老爷记性极好,一一记下。
  
清单如下:

真人大小纸人一个(女);青布一块,五尺长三尺宽(黄布最佳,但是在那个时候,黄布只有皇室才能用,普通老百姓用黄布等于造 反);

黑布一块,七尺长四尺宽;草纸至少六张,裁成六寸长四寸宽;

公鸡血一碗;崭新毛笔两支;十八岁以上童男六人,需身强力壮、胆子大者;

大红女嫁衣两套,大红新郎衣两套;上好棺木一口;红头绳一根,二尺长;银针一根。
  
这份清单里可能还有别的什么物品,种类太多我记不清了,等写到了再说。
  
众人从小青山回到蔡府以后,蔡文烨吩咐管家蔡章去准备这些物品

王守道则让我高祖父陪他来到城北,在城北一片荒地里给“护花鬼”找了块坟地。

王守道说,这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风水宝地,但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护花鬼”还有家人活着,把他埋在这里,他家里人将来可以一帆风顺、无灾无难。
  
一天无话,到了晚上,王守道所列清单上的物品已经基本备齐,只是那六个十八岁以上童子太难找了

过去那时候男人十八岁早已经成家。

管家蔡章在县城里找了一天,只找到五个,倒是还有几个,但他们一听是来蔡府,心里不免怵头

因为蔡小姐那克夫命在那里摆着

再说管家也说不清要他们来蔡府干啥,那些人死活不肯来、给银子再多也不来。
 
 
蔡章回到府里对蔡文烨说,准备第二天到县城附近的乡下看看

乡下十八岁以上没成亲的男丁比较多。

王守道忙止住他说,等不到明天咧,今天晚上就得用,么事,俺徒弟也是童子身,算他一个,刚好六个。

吃过晚饭之后,王守道把那五个童子,包括我高祖父聚到蔡府前厅大院里

这时院里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的满院通明。
  
院子中央放着一张檀木方桌,方桌上放着一碗鸡血、一只毛笔和六张草纸。

王守道站在桌子前,蔡文烨夫妇和管家陪在他旁边,我高祖父则带着其他五个童子一字排开,站在他们对面。

这个时候蔡府下上很多人聚在大院里探头缩脑偷看着。
  
王守道吩咐我高祖父用少量墨汁兑水,把鸡血稀释了一下

然后他用毛笔蘸着稀释好的鸡血,分别在六张草纸上郑重写道:

甲子神王文卿;

甲戌神展子江;

甲申神扈文长;

甲午神卫玉卿;

甲辰神孟非卿;

甲寅神明文章。
  
写完之后吩咐管家找人去熬些浆糊,王守道自己则端着那碗鸡血走到我高祖父他们六个人跟前,用毛笔蘸着鸡血在他们眉心各点了一点。
  
这时候我高祖父大概猜到王守道这是要做什么了,只是另外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被弄的莫名其妙

不过好在几个人每人收了蔡家五十两纹银,只要不让娶蔡小姐,就凭这些银两,让他们去杀人也绰绰有余了

此刻眉心抹点鸡血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啥。

鸡血点好之后,等了一会儿,管家把熬好的浆糊端来了,还热乎着。

王守道让蔡文烨的老婆李氏回避,然后让几个人把胸口衣服敞开,坦胸露肉,把浆糊在每个人胸口抹了一片,将六张写了六甲神位的草纸每人胸口贴了一张。

最后王守道吩咐六人,“把里面的衣服贴着草纸勒紧,别一会儿动起手来让衣服把草纸给磨破喽。”
  
这个时候五童子里有个人仗着胆子问王守道,“老爷,您这是叫俺们干啥勒,又是抹鸡血又是贴草纸。”
  
王守道一笑说:“叫你们干啥勒?其实也不干啥,就是跟我去小青山刨个死人……”
  
王守道这话一出,除了我高祖父之外,其他几个人全都炸了营,半夜去刨死人还叫“也不干啥”?

这比叫他们去杀人放火还恐怖。
  
五个人里当即有两个转身就想走,王守道见状,不紧不慢说:“走吧,走了以后那五十两纹银拿不到手还是小事儿,你们被我点了鸡血,贴了六甲护身符,已经算是六甲阳神附体,六甲神里么有胆小鬼,现在要是走咧,就是辱没了六甲神的名头,我敢保证你们走不出蔡家大门,六甲神就会下凡要了你们的小命儿。”
  
两个想走的听了这话,立马给唬住了

关键还是古时候的人们对神明怀有莫大的敬畏心理。
  
想走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闻言又气又怕,感觉上了贼船骑虎难下,恼羞成怒问道:“你们到底想干啥咧。”
  
王守道笑着说:“不干啥,就是去小青山刨个死人,你们可以放心,你们现在是六甲阳神附体,啥邪物都不能近身,只要听我勒话,一点事儿么有,等把死人刨出来以后,你们就能拿着五十两银子平平安安回家,要是现在想走,那就是个死,你们好好想想吧。”

几个人一听王守道这话,全部大呼上当

但也没办法

一方面是那五十两纹银的诱惑

一方面是六甲阳神的威 胁,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王守道上小青山挖死人。

不过我估计他们这时在心里把蔡府上下骂了个遍,包括王守道和我高祖父。
  
临行前,王守道郑重交代了蔡文烨两件事:

一,即刻找“土工”把白天他和我高祖父在城北选的那块穴地的墓坑打好;

二,蔡小姐今天晚上不能睡,要穿戴整齐在大厅里等他们回来。
  
蔡文烨这时已经对王守道十分信服,连忙点头答应。
  
蔡文烨接下来如何吩咐管家蔡章找“土工”打墓坑,让丫鬟到阁 楼去喊蔡小姐,咱不再细说。
  
这时候单说我高祖父和王守道。

王守道吩咐我高祖父把那碗没用完的鸡血和之前准备的那块七尺长四尺宽的黑布带上,然后又吩咐那五个童子拿上一些刨坑用的工具。

几个人准备停当之后,分别坐上早就备好的马车,一路颠簸,直奔小青山。
  
路上无话,半个小时后,马车到了小青山山脚下。

这天天上无星无月,整个小青山不但寂静,更是漆黑一片

再说这里全是墓地,漫山遍野不下百座坟冢,可能是心理作用,除了我高祖父和王守道之外,另外五个童子包括几个车夫在内都觉得四下里分外瘆的慌。
 
 
下了马车之后,王守道见那五个童子缩头缩脑有点胆怯,就给五个人鼓舞了一下士气。

王守道鼓舞士气的那套说辞无非就是,五十两银子,六甲阳神附体,百邪不侵,刨这个死人是在给自己积阴德,将来会有好报等等。
  
其实这些话里大部分内容是在忽悠人,就像先前贴六甲护身符,只是因为夜里挖墓冢阴气重,怕他们挖开墓冢之后,被里面的阴气冲身。

六甲神属于阳神,阳气极重,加上他们全是童子身,有阳气护体夜里挖男尸不会出问题。

如果说他们当时离开蔡家就会被六甲神下凡惩罚,纯粹是在吓唬他们,当时如果他们执意要走,王守道还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守道把几个人忽悠一通,士气算是给鼓舞起来了。

还由我高祖父背着他,两人走在最前面,其他五个人拿着应用物品跟在后面。
  
很快,几个人来到白天看过的那个小石包跟前

我高祖父把王守道放下之后,王守道从一个童子手里要过那碗鸡血

然后把碗口倾斜,一边走,一边往地上倒鸡血,围着石包转了一圈之后,手里那碗鸡血刚好被他倒了个干净。
  
倒鸡血也是抑制墓里阴气的一种

在我们这里很多人家迁移祖坟时,偶尔也会用鸡血冲一冲,有的是冲晦气,有的是冲阴气

现在冲晦气的居多,其实也没啥讲究,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王守道倒净鸡血以后,把那支碗朝石包上猛地一摔,瓷碗四分五裂的同时

他朝那五个童子把手一挥,喝了一声:“动手,挖!”
  
王守道一声令下,几个童子却犹豫起来,手里拿着工具畏缩不前,这个时候,我高祖父抢过其中一个童子手里的工具,第一个在石包上挖了起来。
  
凡事就怕有人带头儿,我高祖父挖了几下之后,其他几个人见没啥事儿,胆子立时壮了不少,随后跟着抡圆了家伙,七手八脚挖了起来。

这座小青山不算大,方圆大概也就三四里地,高度可能不足一百米吧,目测是这个样子,因为太小,地方上没有具体的数据统计,其实说它是“山”不太恰当,称之为“岭”倒是很贴切,不过当地人都是这么叫。

这小青山土质很特殊,属于土石参半,并不是完全石化的,要不然在这里打墓坑,就凭过去古代那些简陋工具,普通人家很难做到。
  
护花鬼的墓坑,打的并不深,试想给仇人打墓坑能打多深,也就三尺左右,也就是一米左右,上面碎石铺就,下面就是泥土了,很容易挖开。

我高祖父带着其他五个童子,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把石包彻底挖开了。

这时王守道把带来的灯笼点着,举着灯笼朝里面照了照。

石包下面没有棺椁,只是一张烂草席裹着一个人,这时候草席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就像一层粪土似的碎末状滩在尸体上。

可能因为土质问题,尸体保存的还算完好,已经变成一具干尸,身上的衣服也烂的差不多了,已经看不出样式,整个身体呈紫黑色,咋一看,就像风干的腊肉,干瘪瘪的肉皮包着一副骨头架子,四肢骨、肋骨等,一根根一条条清晰可见。

在小腹位置,干瘪的肉皮上有个拳头大小的口子,从外面隐约能看到里面有植物根茎之类的残留物,不过早已经枯萎,可能之前那朵野花就是从这里长出来的。
 
 
整个男尸最恐怖的是那颗脑袋

一层干皮紧贴着一个骷髅头,鼻子已经没了,剩两个黄豆大的小黑点

嘴唇只剩两张黑皮,里面的牙齿白森森支楞着

眼球已经塌陷,眼皮紧贴紧眼眶里,就像吃完葡萄吐出的那层皮。

整个头部看上去既恶心又恐怖。

其中一个童子看到尸体这副尊荣,“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恐惧就像瘟疫,是可以传染的,其他几个童子见状也都扔下手里家伙没命地跑开了。

不过他们都没跑多远,站在远处探头缩脑驻足观望

一是人类的好奇心驱使,二是跑了就没银子可拿了。
  
王守道举起灯笼朝几个人站定的位置照了照,摇了摇头

然后示意我高祖父把尸体从墓坑里抱出来,用那块七尺长四尺宽的黑布把尸体包严实。
  
尸体上裹黑布其实没啥实质性意义,完全出于对死者的一种尊重,

不至于让死者尸体直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像现在用白布遮住死者遗体一个性质。
  
我高祖父这时对包尸体这种事已经没啥感觉

一是过去练过胆

二是这么多年来他和王守道也做过不少类似这样的事,早就免疫了。
  
尸体包好以后,王守道招呼远处那几个童子过来

要他们把尸体抬到山下马车上。

几个人一开始不大乐意,王守道又忽悠了他们几句

说这尸体生前是财神爷赵公明的转 世,挖出来是为了给他换个好穴地,抬尸体等于在帮财神爷,将来会发大财的。

几个人听王守道这么说,将信将疑,最后壮着胆子把尸体抬下了山。
  
闲话不再多说,他们带着尸体回到蔡府以后

王守道吩咐拉着尸体的那辆马车远远停在蔡府门外一个十字路口上

然后让我高祖父到府里招呼管家,让他找人把那口棺木抬到十字路口,同时把之前准备好的那两套新郎衣拿出一套,给尸体穿上。
  
给尸体穿新郎官衣服的事儿,还是由我高祖父一个人动手干的

其他人只敢远远看着。

穿好衣服之后,我高祖父抱着尸体放进了棺 材里,棺 材盖并没有盖上,在棺 材旁边放着。

这时候,围观的那些人谁都看不明白王守道和我高祖父这是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又惊奇又诡异。

做好以上这些以后,王守道带着我高祖父以及那五个童子进入蔡府,来到前院大厅。
  
这时候蔡府全家上下都在大厅里候着,包括蔡文烨那两个儿子,他们得到信儿从外面连夜赶了回来,只是,他二儿子还带来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脸色不善,俨然一副打假的架势。
  
进入大厅之后,王守道目光一扫众人,特别是在那几个衙役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露出笑意,一脸泰然自若,然后和蔡文烨寒暄几句,蔡文烨忙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向王守道和我高祖父做了介绍。
  
之后,王守道让管家把之前扎好的那个女纸人取出来,又吩咐我高祖父用银针在蔡小姐小拇指上扎一针,扎出血,主要是用她的指血。
  
这时候蔡清君端坐在在大厅最里面,由母亲李氏陪着,前后站着几个丫鬟围着。
 
 
我高祖父一手拿着银针

一手拿着一方砚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蔡小姐跟前

这时候蔡清君母亲李氏看着我高祖父手里的银针皱了皱眉头,显然心疼她女儿。

我高祖父虽然老实,但是他也不傻,见李氏皱眉,赶忙憨憨一笑说:“蔡夫人、蔡小姐,么事儿,俺手底下有招呼儿,扎勒一点儿都不疼,放心好咧。”
  
我高祖父话音刚落,蔡清君竟然出人意料的把头抬了起来,问我高祖父,“刘先生,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高祖父顿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富家千金小姐能跟自己说话,感觉真就跟祖坟上冒青烟了差不多。
  
我高祖父傻傻一笑说:“这个……俺、俺说出来,恐怕你听不懂,俺师傅可有学问咧,给这个方法儿取了个可好听勒名字。”
  
“什么名字?”蔡清君又问了一句,可能这时的蔡小姐觉得我高祖父傻不拉几的挺好玩儿吧。
  
我高祖父并没有察觉,依旧傻傻笑着,回答说:“李代桃僵……”
  
我高祖父话音未落

蔡清君“噗哧”一声笑了,

这让蔡府上下在场的人都感到很意外

因为蔡清君自从四年前大病一场之后,四年来从未笑过。
  
蔡清君对我高祖父说:“这名字只怕不是你师傅取的,这是《三十六计》中的第十一计、敌战计中的第五计,李代桃僵,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我高祖父一听蔡清君这话,不但没听明白,还有点傻眼,嘴里不自觉说了一句,“俺就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咋还有李代桃僵咧?”
  
他这句话一出口,连旁边的丫鬟都笑了,大厅里基本上有一半人忍俊不禁
 
 
这时候王守道脸上挂不住了,“根儿根儿”干咳了两声

我高祖父赶忙回神,对蔡清君说道:“蔡小姐,把手伸出来吧,俺保证一点儿都不疼。”
  
蔡清君点了点头,顺从地把右手伸了出来。
  
我高祖父赶忙把手里的砚台交给旁边一个丫鬟,自己伸手捏住蔡清君的小拇指

示意丫鬟把砚台托在手指下面

然后用银针在蔡清君指头肚上浅浅扎了一下。

殷红的血液当即流了出来

我高祖父又顺势轻轻挤捏几下,几滴比花儿还鲜艳的鲜血滴进了盛着少量墨汁的砚台里。
  
我高祖父随后放开蔡清君的手指,冲她点了下头

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砚台,返回王守道身边。
  
王守道没好气地看了我高祖父一眼

用另一只崭新的毛笔把鲜血和墨汁搅匀,然后将毛笔蘸饱墨汁,在女纸人胸口写上了“蔡清君”三个字

等墨迹干了之后,给纸人穿上大红嫁衣

由两个丫鬟左右搀扶着,脸朝外站在大厅门口。
  
然后,王守道又让蔡清君坐在大厅中央,吩咐我高祖父带着那五个童子,呈六角形背对着蔡清君站在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

接下来,王守道让所有女眷离开大厅回避,然后双眼不错神地看着蔡清君那张脸。
  
这个时候,大厅里静了下来,静的针落可闻。

除了我高祖父那六个童子背对着蔡清君之外,其他人都像王守道这样看着蔡清君,跟相面似的,搞的蔡清君很不好意思,羞涩地低着头。
  
约莫过了能有一袋烟的功夫,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见蔡清君原本阴暗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有了红晕,气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好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萎靡困顿,就像吃了灵丹妙药似的。

大厅里的人全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显得很惊讶,看向王守道和我高祖父的眼神都变了

特别是蔡文烨的二儿子,一扫之前那种兴师问罪的架势,脸色缓和了好多。
  
王守道在这时候点了点,自言自语说了句,“差不多咧。”
  
蔡清君属于被“护花鬼”缠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被滋扰,虽然对她伤害不大,但是护花鬼所带的阴气会对她有一定影响。
  
蔡清君四年前那场大病,就是猝不及防被阴气所侵造成的

我估计大夫给她看过病之后,一定在药方里添加了补阳气的药物 ,比如人参、茯苓、黄芪等。

但凡身边常有怪事发生的人,比如夜里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出门遇到鬼打墙等,服用以上这些药物,可以增加自身阳气,不敢说让你完全遇不上这些东西,至少可以减少遇上的几率。
  
这时候王守道让六个贴了六甲阳神符的童子站在蔡清君身边,正是为了给她增加阳气。

蔡清君周身阳气瞬间大胜,护花鬼当然受不了,就会远远躲开。
  
王守道之前让大厅里所有女眷回避,那是因为女子本身就带有阴气,如果留在大厅,就会抵消六甲童子一部分阳气,导致六甲童子的阳气不能发挥出最大限度。
  
这个时候王守道赶忙吩咐管家,把之前准备的那块五尺长三尺宽的青布拿出来

其他童子站在原位不动,让我高祖父用青布把蔡小姐从头到脚裹起来,一个头发丝儿都不能露在外面。

青布裹身,怎么说呢,用现在的说法儿,就是一种隐匿气息的手段,没有特定的名称

我们就叫它“匿身术”吧。

我们家传的这些,基本上都没有特定的名称,也没有文字记载,全是口头传述,并且每个人的使用方法也不尽相同,就像中医开方子,两个老中医开出的方子不可能一模一样,但他们治的却是同一种病。

用我们这里流传的一句俗话说就是,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

用青布把蔡清君从头到脚裹起来以后,护花鬼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这时候,护花鬼就会去骚扰那个用蔡清君指血写了名字的纸人傀儡,这跟送童子很近似

但是又似是而非,也没有特定的名称,我们就叫它“转嫁术”吧,也就是所谓的“李代桃僵”。

其实用黄布裹身效果最佳,但是当时那时候民间不能用,只好退而求其次,裹的时候有一点要注意,那就是别闷着里面的人。
 
 
言归正传。

在当时那个年月儿,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

我高祖父给蔡清君裹青布时,免不了磕磕碰碰有一定肢体接触

不过蔡清君也没说啥,很顺从。

这个时候她家里人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当事人不说啥,他们就更说不出啥了

毕竟王守道和我高祖父这么做是在帮他们。
  
裹好青布以后,蔡清君几乎站在那里不能动弹,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像个木乃伊。

王守道这时候征求了一下蔡文烨的意见,想让我高祖父把蔡清君抱回闺房,被青布裹着站在那里,会很辛苦的,放到闺房的床上,而且床边还得由我高祖父守着

蔡文烨一听,脸上显得很为难。

王守道见状,又说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把蔡清君闺房的窗户和门用鸡血条封住

让我高祖父守在门外。

这办法有一点不好,如果蔡清君在房间里觉得不舒服,比如说,被青布闷着了,那就没人知道了,搞不好还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鸡血条,浸满公鸡血的白布条,鸡血里也可以加上朱砂、芥末等物品,主要是辟邪用的。
  
蔡文烨听罢犹豫了,最后他让王守道稍等,自己把两个儿子叫到一边,商量了起来。

最后,父子三个也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是由蔡文烨这两个儿子陪我高祖父一起守在蔡清君的闺房里。

王守道一听,这也行,也就答应了。
  
我高祖父抱着蔡清君走了以后

王守道拿着之前准备好的二尺长红头绳,其实就是一根红线。

他自己走在前面,让两个丫鬟搀着纸人跟在后面,其他人不用跟来。

这时候那两个丫鬟有点害怕,王守道又忽悠了她们一通

蔡文烨呢,亲口答应等这件事以后,不但把两个丫鬟的卖身契还给她们

还每人给她们一百两纹银,想回家的可以回家

想的留下也可以留下,留下的如果有了意中人想出嫁,还给置办嫁妆。
  
过去那些丫鬟都是从穷人家里买来的,身份非常低贱

要是遇上不怎样的主子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一辈子为卑为奴。

蔡文烨能这么做,在当时来说已经很稀罕了。
  
两个丫鬟一听,立刻喜上眉梢

在巨大诱惑力的驱使之下,她们忘记了害怕,搀着纸人紧紧跟在了王守道身后。

很快,王守道领着她们来到了蔡府门前的那个十字路口。
  
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大概已经是晚上一两点钟,街上早就没人了

除了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之外,四下里静悄悄的。

那口上好大棺 材还在十字路口放着,旁边的马车上还挑着两盏大红灯笼

灯笼里的火苗突突的,远远看上去四周一片暗红

光线照在黑漆漆的棺 材上反射出一层清冷的幽光,大半夜看上去极其瘆人。
  
王守道带着两个丫鬟来到棺 材跟前以后

让两个丫鬟把纸人放进棺 材里。

这时候棺 材里的尸体已经被我高祖父穿上新郎衣、带上了那什么帽子,最主要的是脸上还蒙了块红布。
  
两个丫鬟这时候看到棺 材里的“新郎官”也没啥感觉,因为她们看不到男尸的本来面目,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当把纸人放进棺 材以后,王守道吩咐两个丫鬟回府,找那几个“杠子工”把棺 材盖盖上,然后抬到城北挖好的墓坑里埋了。
  
等两个丫鬟答应一声离开以后

王守道并没有闲着,把手里的红线放进嘴里,用唾沫浸湿

然后把红线两头分别系在了男尸左手腕和女纸人右手腕上。
  
系好红线以后,王守道抽出腰里的烟袋,站在棺 材边儿吧唧吧唧抽起了烟。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管家带着几个杠子工出了府门朝这里过来

王守道见了,远远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几个人赶忙停在了原地。
  
然后王守道把注意力转向棺 材里的那对新人,眼睛不错神儿地盯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棺 材里男尸脸上那块红布突然抖了一下

就像尸体喘了一下气把红布吹动了一样。
  
王守道见状,朝远处管家他们几个招了招手。
  
之后,几个杠子工把棺 材盖盖上,由管家坐在马车上给他们带着路,抬着棺 材朝城北墓坑去了。
  
至此,李代桃僵和结阴婚也就算大功告成了。

至于尸体脸上那块红布为什么会抖

用我奶奶的话说,鬼之所以留在阳间,因为它在阳间心愿未了

死的时候,腔子里憋着一口 活气

守道用纸人代替蔡清君和他成了亲,他也就算是了了心愿

腔子里那口 活气自然而然就吐出来了。

据推断,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被女方的家里人打死的。
  
死人的事虽然了了,但是活人的事还没完。

王守道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朝蔡府走去,心里合计着,怎么给自己徒弟讨上这个漂亮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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