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感的民族才配有正义和民主

      古希腊人的德性中包括勇气，这是中国古代德性基本不包括的。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最崇尚的德性，就是勇气。他们的神祗可能没有一个是完全高尚的，但没有一个不是勇武的。希腊罗马文化是剑的文化，正义女神拿的就是剑和天平。渴望自由、正义的人们，当你们手中没有剑的时候，公平、正义不会来到你们身边的。公平、正义永远需要剑来护卫。
    剑最早用于对付野兽，后来主要用于人与人之间。从这个角度看，剑是恶的，它满足我最野蛮的占有、毁灭、支配、统治的欲望。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剑又是善的，它使我能运用自己的力量对抗他人的野蛮的、原始的欲望，拒绝对我的占有、毁灭、支配和统治。剑是捍卫我的食物、我的牛马、我的房屋、我的家人、我的信仰、我的尊严的最后武器。
    一个持剑的人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的争执，必然会一边倒。两个都持剑的人发生争执，或者一大堆剑客之间存在着永远的争执，就是霍布斯所说的“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霍布斯认为：人类社会就是一群狼（或剑客）的混乱组合，每只狼都希望抢夺他狼的食物，又同时害怕他狼抢夺，狼与狼虽有差距，但一般都可互相毁灭。由于害怕他狼的撕咬，出于对自己的食物和生存的保护，所以群狼终于坐下来谈判，决定终止互相撕咬、互相毁灭的状况，签订一个大家都能继续活下去的社会契约，组成一个叫做“利维坦”的大怪物，然后狼就变成了和平的羊。可见，力量均衡是规则、正义、权利和宪政的前提。
    强权并非公理，公理也并非强权。人们不能单凭公理，没有力量是不能克敌致胜的。
    第一个宪政国家——英国是贵族们用剑建立起来的。1215年英国的主要贵族加上部分市民的力量超过国王的力量，国王被打败，签定了限制国王征税的大宪章，确立了“无代表、不纳税”的原则，奠定了“代议制民主”的基础。大宪章蕴含了民主的本质性含义，即统治者只有在被统治者的同意下才能进行统治，否则它将受到反抗。此后，英国贵族在历史上用剑“逼”着国王十多次地重申“大宪章”（1216年第二次武力逼宫，1258年贵族们武装冲进王宫颁布《牛津条例》，1263年俘虏了英王为第四次……），形成了遵守大宪章的传统。13世纪后期，英王为了赢得纳税人的合作，不得不建立一个以使纳税人能对政府的财政有所控制的机构——“国会”。产生国会，进而在国会控制财政的局面下发展成为宪政民主，并且成为后世的榜样。英国的历史说明了这样一个问题：贵族的力量与国王的力量呈均衡状态，所以必须妥协！市民力量支持贵族时候，贵族虽然站上风，但不容易推翻王位；因为贵族内部也是势均力敌的，难以形成众望所归的人物来取代国王。这导致最后走向了立宪的道路！
    美国独立战争的前夜，马萨诸塞议会通过了他们的印玺，那上面是一个民兵，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大宪章》。美国国会入口处有一本英国约翰王签署的《大宪章》镶金复制本，文字说明：这是现代世界民主的起源。还有一幅著名油画，叫做“约翰王签署大宪章”，贵族们彬彬有礼，但执剑侍立在圆桌周围，约翰国王坐在桌边，一副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后来美国律师协会在英国在泰晤士河畔的兰尼米德草地立了《大宪章》纪念碑。
    美国的独立战争中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双方的正规军，而是北美的民兵；这就使美国人不信任政府军，极力主张武装民众。美国的缔造者们深知：只有依赖人民的武装，才能切实有效抵制专制独裁。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写着“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得侵犯。”这条修正案的初衷，是保障人民在受到政府压迫时可以进行反抗。它是人权的有机组成部分，它是人民监督、控制政府和军警的制约力量，它是抵抗外侵的威慑力量。
    20世纪末，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在洛佩斯案中判决，联邦国会禁止在校园周围持枪的法律违反宪法。美国人依然认为，禁止民间拥有枪支，就是剥夺了人民维护自由和生命的权利，削弱了人民反抗专制腐败、抵抗外来侵略的能力。在和平环境下，对人民造成最大伤害的不是杀人的强盗，也非不可抵抗的天灾，而是权力没有受到制约的统治集团。没有持枪自由的权利，民众将丧失武装反抗暴政的机会，而只能任由暴政的欺虐。二战前德国人民也是合法拥有武器的，但在希特勒上台后，首先搞枪支登记，然后设法逐步没收枪支，以致犹太人最后只能束手待宰，失去自卫武器正是犹太民族悲剧的原因之一。可以这样说，一切专制独裁政府对民众持有武器都是深怀戒惧的，它们总会用种种理由限制民众合法持有武器，从而维护其对武装力量的绝对垄断；最终的结果是：守法的人无法合法地拥有枪支，而不守法的人却能非法地拥有枪支；歹徒有枪做恶十分可怕，人们没枪抵抗更为可怕；出现有枪的黑帮是可怕的，但一个被贪官污吏、流氓、恶霸、奸商和打手把持的政府就更可怕。
    东方第一个近代化国家—日本，是武士用刀建立起来的，也不是读书人用理论和宣言建立起来的。所以本尼迪克特用来形容日本民族的归纳是两个词：菊与刀。或者说缌美和力量。日本存在过与中国不同，但是与欧洲近似的封建制度和武士（骑士）制度，这一点和他们能够建立东方第一个近代的、类似宪政的国家存在关联。

    余英时考证过中国古代的“士”，认为最早的“士”是既读书，又习武的，后来慢慢分化，读书的只管读书，舞剑的只管舞剑。至少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士还是可以佩剑的，好像刘伶就曾经喝醉了酒手持宝剑去砍苍蝇，不过他也只能是砍苍蝇而已，所以魏晋诠释的就是两个字：悲哀。中国的文明，自从士解下佩剑，就彻底没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