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一本不放松

    朋友对坐，常指着几书架密密麻麻、厚厚薄薄的书籍叹息：不知何时能轮着读它们。
　　这些书籍，多数是极有价值的，因为收藏，平常的所谓畅销书不大入列，诸如经典名著，科社方面有相当含金量的著作方可入围。这些书一般都耐得时间打磨，可从阅读上说，又是相对难啃的。譬如这册英国大科学家李约瑟先生的《中国科学思想史》，急急切切邮来，努力抽时间翻读，可大约一年时间仍没有读完，实在有负于这位热爱中国文化的世界级学者。
　　前些时候读《新文学史料》，上面载有叶圣陶先生一段时间的日记。其中虽没有提到该如何读书，可记载了读书的情况和时间。从这些记述中，我们或许可以体味到点什么。
　　刊载日记从1946年8月1日起，止于10月31日，计三个月。从日记所叙看，作者工作十分繁忙，几乎每天都要阅审、校稿，且字数多，量很大，还有接迎朋友等其他事。可几乎每天，叶先生都要读一阵子书。叶先生读书不是随手逮一本随便翻几页，而是选好一本便不更换地一直读下去。这段时间，叶先生读了（读着）三本书。一本是《诸神复活》，只在日记中出现了一次，大约以前读得差不多了。第二本是英国作家哈代的长篇《还乡记》，8月16日开读，当天的日记里这样记述：“徐徐看去，不知何日始能完毕也”。在以后一段时间，常可见记读《还乡记》的字眼，其中不穿插其他书。这样陆陆续续，直到9月18日，在极繁忙情况下，用一个月零两天，读完了这本书。当天日记这么写着：“看完《还乡记》”，“哈代以小说自抒其人生见解，余以为堪玩味”。9月22日，又开读房龙《圣经的故事》。到10月31日大约没结束，也是陆陆续续，但其中依然不及其他书。
　　读这三个月的日记，我们约略可以见出，叶圣陶先生读书的基本方法是：“咬”定一本，不舍弃，不旁骛。这样，如哈代《还乡记》那样的长篇，月余便能“啃”完。工作若不繁忙，一个月“啃”去一本艰深之书，也不是太难吧？可我一本《中国古代科学思想史》，一年时间没有读完，除去才分的差异，不能“咬”住一本认真啃完，恐怕是最大的障碍吧？
　　想想自己读书，常图方便。哪本书顺手就拿哪本，哪本轻松就先读一段。床头书堆得虽不少，可认真读毕的，还真说不上来几本。这样下去，书架上的书和我们自己，也许会叹息终身吧。
　　认真想想，眼下书虽不少，可值得坐下来啃的并不多。有一两百部中外典籍垫底，对个人，大约也很不差。可我们往往产生畏难情绪，以为非得精力集中，非得整块时间不可。眼下的生活节奏，你到哪儿找整块时间？倘不用啃的精神，不紧紧咬住一本不放松，恐怕一部也难完成。
　　叶先生在繁忙工作之余，紧紧“咬”住，一月便是一部长篇，我们退 一步，紧紧“咬”住，两月一本。几年下来，该会有个几十本的收获。我们总强调有成就人的天分，殊不知人家紧紧“咬”住的精神。倘真能这样坚持下去，或者几年后，我们会胸襟开张，精神充实，素养提高，这应可以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