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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婺剧团二队的前世

现今金华市婺剧团( 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二团) 的前身“民生舞台”,是一个值得在婺剧历史上浓墨重彩、大书特书的科班。一个剧团或科班要想在戏剧史上堂而皇之留下自己的名号,就必须要在某个方面、或者某一点上有所创新突破,不然就只会被此起彼伏的众多班社所淹没,所淘汰。而民生舞台对于婺剧最大的贡献,就因为它是婺剧几百年来涌现出的第一个女子科班。从它诞生之日起,婺剧才冲破了原来舞台上大一统全由男性包揽的演出格局,千娇百媚的女演员才开始浓妆艳抹出现在表演舞台,为此后婺剧的发展繁荣丰富多彩,增添了无穷无尽的性别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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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要我用寥寥可数的几个字,来勾勒早期婺剧的主要表演风格和特点,那就只有简单明了的四个刚性字眼---“粗犷强烈”,而绝对不能用“如花似玉”这样柔性的词语。这首先是因为早期婺剧赤裸裸的“草台”特色,因为班社大多在乡村露天演出,场地大而空旷,观众多而喧闹,且都是些文化层次不高的农民,演员的表演只能迎合这些人的欣赏趣味,尽可能地追求夸张激烈。不过即使有机会去相对安静些的城镇和堂会演出,婺剧也很难细腻得起来,这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因为那时的婺剧旦角毫无例外,全都由男人们饰演。

热闹的开场锣鼓咚咚锵锵响起,一个个花枝招展、裙裾飘逸的旦角扭捏登场,角色们叫着“柳梦梅”、“玉观音”那样美丽娇柔的名字,骨子里却不折不扣一个个,全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

为什么这样?是因为中国民间长期存在的封建意识,社会普遍认为女性登台不仅伤风败俗,而且不吉利,会给演出地点带来诸多不测的祸殃。据婺剧名旦徐汝英回忆,一直到上世纪的四十年代,浙江金衢地区一些偏僻的山乡仍然不准她们女演员登台,不要说饰演主角,就连丫环宫女之类的龙套配角都不行。

不准女性演员登台,便只能由男人们越俎代庖,于是男性旦角便当仁不让,独领了婺剧舞台几百年的风骚。历代著名的婺剧男性花旦有李宝剑,汤吉昌,丁宝金等。这些花旦们扮相俊美,能演善唱,各有自己的拿手好戏,也拥有各自的“粉丝”群,在观众中产生着不小的影响。因此便有了“看见宝剑,三日新鲜,”“看见宝金,三日淸新”的赞誉。

不过全由男人来饰演女性角色,不管他再怎么“娘”怎么“嗲”,说穿了总会让人觉得有些别扭,而且除了极少数的大家名角,一般的男性演员任凭怎么装扮,总不如天生女性来得贴切自然,很容易让观众因感觉异样而产生隔膜。当然最要命的还不是扮相而是唱腔,囿于男人生理特点,当时的婺剧旦角只能用假嗓模拟女声,形成了一种忽高忽低、忽粗忽细的所谓“雌雄喉”(“阴阳腔”)。

幸好是草台,幸好是民间,婺剧旦角的演唱方法顺应当时当地的生存环境,还真就当仁不让地占领了婺剧舞台几百年的风骚,并且逐渐形成了自己粗犷强烈的演出特色与风格。不过世界上的事物最怕的就是比较,时移势易,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以后,中国社会改朝换代,千年的封建坚冰在新思想阳光下迅速消融,妇女解放已经成为势不可挡的时代洪流。戏剧舞台的演出格局也随之发生许多改变,尤其是距金华近在咫尺越剧的盛兴发展,不仅为婺剧改革提供了思路范本,更对婺剧形成巨大的生存压力与危机。那时经常有一些女子越剧团前来金华演出,其清新优美的舞台风貌,美轮美奂的女性风格,让观众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一种无法抗拒的性别魅力,一时间观众趋之若鹜。相形之下,婺剧观众人数出现了明显的减少势头,这就让婺剧界一时感受到深重的生存危机。许多时候,危机就意味着机遇,压力也会转变为动力,一些婺剧界有识之士借此机会大力推动婺剧改革,倡导与时俱进,让婺剧也走上了男女合演崭新的道路。

民生舞台培训女演员的世纪性创举,正好适应了婺剧当时发展到某个社会阶段时的历史需求,顺应了时代和观众口味的及时变化,如果不是她们大胆而坚定的创新,婺剧就可能在很大程度上被纷至沓来的女子越剧所掩盖,所淘汰,而不会有后来那样的大繁荣与大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民生舞台确实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个科班。

如今的婺剧史上,也果真记载着她们浓墨重彩的一笔,翻开厚厚的《中国婺剧史》,上面这样记载:“民生舞台建班于1935年。三十年代初,女子越剧异军突起,到金华、衢州一带演出,轰动城乡,金华戏班社面临严峻挑战。当时热心于金华戏的金华徐寿康等十人合股(人称“十股头”),于1935 年5 月开办了婺剧史上第一个女科班——民生舞台。班址设在金华市塔下寺戴家经堂(今酒坊巷91 号),不久,迁至金华东关附近的灵宇庵。民生舞台招收了三十多名年轻、嗓子好、品貌俊的女学员,并请来金华戏(徽班)名演员教戏,其中有名老外方华泉、名老生林华春、大花(人称总纲先生)方永林等。不少金华戏男班名伶如张学文、鲍智富、沈明春等也常来班指导。经过三个月训练,于当年8 月18 日在灵宇庵“出红台”,轰动全城。民生舞台能演出30 多个全本和不少折子戏。主要学员有:花旦汤素梅、程美云、经金莲,作旦叶金月,正旦傅大珠,老旦金小妹,武旦黄兰菊、应阿香,老生俞金丝、金琴香,小生叶竹仙、朱仙姑,老外江筱娇、闻巧仙、邵菊弯,副末高秋妹,大花蒋菊仙、钱阿美,小花叶竹青、洪桂珍、田菊英,钱桂枝、钱春光,四花郭阿莲、徐春英等。科班开笔先生名小曼儿,原为金华戏班社小花,教戏认真严格。民生舞台为婺剧培养了不少人才。如经金莲、叶竹青、金琴香、程美云、江筱娇、钱桂枝等,建国后都成为许多婺剧团的业务领导或艺术骨干。”

民生舞台迈出的这一步,在当时的婺剧界“一石激起千层浪”,也因此成为婺剧史上一件具有轰动意义的事件,让整个婺剧界趋之若鹜,随后不久便有文化舞台、民乐舞台等女科班社相继跟进,婺剧男女合演由此逐渐成风。到1949 年全国解放前后,女性演员已占到婺剧界一半以上,许多剧团还阴盛阳衰,干脆就由女性来当家做主了。

女子科班的兴起兴盛,在某种程度上给当时已处于风雨飘扬的“草根婺剧”打了一剂强有力的生命剂,让它本来苍白得失去血色的老脸,又重新绽放出两块青春的红晕,原先己经日见衰微的身躯也重新轻盈,就像是在一片原来己逐渐退化的荒漠上,突然降下了一场宝贵的春雨,春兰秋菊一时间又重新绽放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婺剧在保持原有粗犷強烈风格的同时,又增添了不少妩媚秀丽的女性魅力,极大增强了自身的市场生存竞争能力,使其在与越剧等新兴剧种的竞争中继续保持勃勃生机,把大批原本已经开始倒向越剧的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又重新唤回到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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