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把他俩拆散了14年,他们人散心不散,坚守着爱情。他在斯大林的劳改营中挣扎求生,他和女友秘密通信有1200多封。奥兰多·费吉思以这些密信为素材,写出了一个感人的故事:这两个坚强的人,生逢乱世,在腥风血雨中呵护着爱情,坚贞不渝。
在列夫的辅导下,她俩的学习成绩大有进步。后来,塔玛拉把一个劳改犯的廉价首饰给偷去了。丽达见了,立刻把东西给人家送了回去。但是,列夫的心却凉了半截。他给斯维塔写信说:“我对自己没了信心。不必再拿丝带来了。塔玛拉再也不会到车站来接你了。”
列夫用功读书,不管能找到什么书,只要里面有电气工程的,就认真研读,他想把发电站的运转好好改善一下,现在发电量太次了,木材厂的生产被拖了后腿。由于缺电,各车间经常被迫停工(1948年5月,屈指一算,机器闲置率几乎占到了工作时间的四分之一)。没电时,劳改犯整天坐着,抽烟、玩牌,来电就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生产计划完不成还不行。5月12日,木材厂的党委书记开会,一个劲儿地挑刺儿:“工作一点儿节奏都没有,为了赶计划,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动不动就赶工期,搞得晕头转向。”
木材厂下班没个准点儿,胡乱加班,列夫极为反感。他觉得,这个鬼地方,当官的都是“白痴”。列夫的信里经常提到劳改营领导干的种种蠢事。那些家伙铁了心,要不惜任何代价提高产量,结果机械故障层出不穷,还经常出事故、失火,全厂混乱不堪,弄得生产计划更难完成了。例如,有一次,发电站正在进行修理。列夫在5月12号的信中是这样描述的:
这几天重铺水泥地,乱糟糟的,一片狼藉。我们得干很多脏活:马达泵要重新布线,电工组做得糟透了,需要装新的断路器,等等。地面之所以做得马马虎虎,不合格,要重铺,是因为负责这项工程的头头们,谁都不管事儿。做坏了也没人惩罚他们。白白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浪费时间,浪费能源。全都糊弄,谁都不负责任。花十年造的东西,才用一年就扔了。设备本来是临时造出来的,是为了完成生产计划的指标而赶制出来凑数的,每次赶工就修一下对付对付,一对付就是好几年。干什么都是为了应景,根本没个计划。只有像斯特列里科夫那样的人负责,事情才能做好。他一丝不苟,什么都想得很周到,可他是千里挑一呀。这个体制处处都表现出死气沉沉,连斯特列里科夫那样的人都拿它没办法。
列夫努力改进发电站的运作,完全是志愿的。他可不是出于政治动机,而斯特列里科夫确是出于政治动机,他是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相信这个体制,尽力争取让这个体制运作起来。列夫也像他一样,做事非常认真,对工作有浓厚的兴趣,以工作自豪。他给斯维塔写信说:“如果仪表走得不正常,我可不能在屋里静静地坐着。机器声不规则,我就放松不下来。我们那些电工,即使是最好的电工,看他们干的那个活儿,我就想啊,如果我是他们的上司,他们可就倒霉了。”那些电工也是这么想的:
昨天,我们一个操作工说,我总是找事儿做。他说:“列夫,你不干活就难受,你忘啦,傻瓜多管闲事就会头上遭来一巴掌的。”这个比喻很粗鲁,但也很形象:两个人,一个是到处去找事儿做,做好事儿,找到了事儿做才安心;另一个可倒好,闲呆着没事干。不该管的闲事他也去管,最后遭到迎头痛击。这一下,吃一堑长一智,从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但是,列夫为厂里做事,可不仅仅是认真负责的问题。这里面还有自尊心的因素,他想在被囚禁期间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儿。或许,他也认识到,这些年绝不能白白地荒废了,应该学点儿新的技能,将来刑满释放,走出劳改营的时候也好有个正确的心态,也好开始新的生活(列夫每次回想起监狱里的那些年,对自己的成就总有一种自豪感,他提高了发电站的发电量,够整个木材厂用的了)。他也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驱除一下负面的、有自我毁灭倾向的想法,专心干活不想别的,日子就好打发了。这也是一个活命的办法,很多劳改犯都靠这个办法活命。57[1]
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自我保护。让发电站觉得自己是有用之人,这样就能保住自己这个比较优越的职位,减少被调走的危险。调走的话,会有两个去向:一个是被发配到其他条件更加恶劣的劳改营去,这是他最害怕的事;另一个去向就是被调回拖运队去拖运木材。列夫还有一个希望,就是争取减刑。1948年5月1日,劳改营里的“附属企业”(包括发电站)开始实行一种新的“积分制”,即“以超产换取减刑”:犯人超额完成生产定额,凡超额100%—150%的,一天顶1.25天;凡超额150%—200%的,一天顶1.5天;凡超额200%—275%的,一天顶2天;凡超额275%以上的,一天顶3天。列夫给斯维塔写信说,'这样算来,我们每干一天就多挣了0.25天,也就是说,一个月多挣了6.5天,等于一年多挣了两个半月,如果单位头头评价特别好,还有可能挣到更多的减刑天数呢,不过,如果头头评价不好,也有可能一点减刑天数都挣不到呢……靠运气,这有点儿像彩票吧。”
1948年还真有被发配走的风险。当时劳改营第四营区正在建,木材厂的囚犯正在被源源不断发配到那边去。有技术的劳改犯也有被转到第三营区去的——那里关押的大都是刑事犯和违规的自由工人,劳动纪律全线崩溃,生产指标仅仅完成三分之一,犯人经常闹事,抗议居住条件太坏。1948年夏天,第三营区发生好几起犯人脱逃的,既有个人单独逃跑的,也有群体越狱的。第二营区的囚犯一看,也跃跃欲试,暗中筹划出逃。第三营区有好几个出逃的人在森林里被击毙了,也有扛不住蚊子叮咬58[1]自动回来的。消息传来,第二营区那些要逃跑的人不在乎,还是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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