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自公众号:好人吉祥
点击下面标题先可阅读:
《小芳》
(中)
作者:钟鸣
(十四)
小芳并无初恋时的冲动反应,倒有一种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的感觉。阿承有着稳如泰山,决心已定的信心,但他也绝不急于求成。李承军是家中的长子,他还有两个念书的弟弟和一位妹妹。父母亲是企业的普通工人,用最底层的工资收入撑着这个家。城里人也有城里人的苦,一家人不知一家人的难,单单一家六口人挤在这几十平米的无其余空间的公租房内,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也是头疼的。
阿承插队已近七年,也老老实实地在乡下干了七年,他有一颗淳朴的心,一贯实实在在地做事,更无想入非非的远大目标,他对于知青的前途,既不奢望,也不盼望,他一直感觉在农村也很好,虽然收入差一点,但吃住不比家里差,油水少一点,自己的空间更加自由。来到东太湖农场做了副业队的会计后,他更感觉生活的满足和舒坦。他一直跟自己在苏州工作的表哥比,表哥收入高一点,但烦恼比他多得多。表哥身在城市身价似乎是高了,但要付出也多了,光是交女朋友,谈了好几个,也都在房子,票子上卡住了,至今仍是光棍,苏州城里的房子是那么的紧张,但没有房子怎么结婚呐!
阿承今年已二十六岁,也没有好好的恋爱过。前几年在金家坝务农时确实想都没想过,他好像与恋爱无缘一样,从没有亲近过异性朋友,身旁的知青男女大部分都是“洁身自好”似的,一点也擦不出任何爱情的火花。
东太湖农场这别有洞天的地域,青年男女集体生活劳动的环境,与外界相对隔离的农场文化,垦区新型多类的田园风光滋养了垦区青年的情感细胞。阿承也不例外,在这五彩缤纷,青年聚集的环境中,他也萌发了青春的需求。
在农场里碰到了小芳这位几年前就认识的异村姑娘,她还是那样的活泼可爱,岁月的蹉跎并未给她带去沧桑,她从一位无拘无束的少女成长为更为成熟的青年女性,她勤劳能干,吃苦耐劳,心灵手巧,不同流俗。阿承很喜欢她的性格,爽朗大方,热情待人,阿承也喜欢她的生活态度,敢于打破世俗,不向困苦低头。阿承就这样走近了她。
李承军也有自己在感情世俗上的困惑。家中的长子,父母会怎么想,愿接受一位农村媳妇吗?同学朋友们会怎么想,农村没啥文化的姑娘会融洽吗?“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经济困境可行吗?但阿承坚定了一点,以小芳为终身伴侣为目标不动摇。
小芳也是个有理智的姑娘。她敏感地明白阿承在追求她,她确实是既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有城里的青年人喜欢她了。担心的是,这感情戏唱得下去吗?
阿承这位苏州来的知青,却是与众不同,他不会夸夸其谈,谈吐真情实意,他勤于工作,干活脚踏实地,他为人真诚相待,从不虚心假意。小芳从内心来说,她真的很喜欢他。
可是,怎么走下去呢?她想想很难,还有阿承家里人的看法,还有经济上的,还有自已能否适应,还有……小芳最后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发展吧,反正,人是认定了。
其实两个人的想法是一致的,生活的困难是存在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在当时的年代里,所有的年轻人都碰到了这种困难。
在风景如画的东太湖的河畔边,在垂柳飘扬的大堤上,阿承和小芳的身影每天都有,在小芳的晒衣绳上,又增添了阿承的衣服,小芳的餐盒里会不时地有改善口味的菜肴。就是在下雨的晚上,小芳的草棚宿舍里总有吴语声声的男中音。
也许,富庶人家的美酒音乐会陶醉人,可草根百姓的清茶鸟鸣也有乐趣。他俩也就这样相依相偎地相处在一起,但是,过的还是集体的生活。谈婚论嫁的事还没谈起,小芳也没有去过苏州阿承的家,而阿承倒是与小芳去了直巷小芳的家。
阿承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早已回家跟父母亲摊了牌。天下父母一片心,自己的大儿子要在农村讨个农家媳妇,老两口心一下子还是有点过不去,但是儿子已大了,现在在农村,又不知道他以后的出路在哪里,城里的媳妇不好找,再拖下去耽误了儿子婚姻也不好,再说阿承把小芳夸的像鲜花一样,老两口已不再那么的反对了。
阿承把这事定下来了,自己的父母也表示尽他们的力量支持他,他也向小芳讲明了,更为靠谱的是,农场的宋书记为了鼓励青年们在农场生根开花,他特意出面作为他们的婚姻介绍人,并表示场部愿意为他们搭建一批新的单独农舍,为他们愿在农场生根开花提供一点物质保证。宋书记这大媒人为阿承他们今后的婚姻保证解决了最大的难处——房屋,虽然说这房屋还是草棚,但在70年代已经是很不错了。
正当他们兴高采烈之余,一个突如其来的信息会给他俩的婚姻引起波澜吗?这就是1975年年底的部分知识青年回城的信息。阿承会动摇吗?
(十七)
知识青年在上山下乡的近十几年里,很少有人能顺利回城,除在1972年前有很少的知青被选调回城进入企业外,也有极少部分的知青通过“病退”,“参军”,“推荐上大学”的途径回了城。绝大部分的知青都留守在农村,盼望着早日返城。到了1975年末,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变化,插队知识青年可能回城的各种信息蜂涌而来,首先以家庭多子女下放的情况下开了口子,多子女下放的家庭可回城一位,新政策逐步一一落实。直巷村的知青在1975年底陆续接到通知,史玉华等同里几位插青也被安排回了城。
这是一个很大的波澜,是对阿承,对小芳在爱情及人生道路上的一次重大的考验。小芳心里急得晚上睡不着觉,阿承回城是大势所趋,他肯定会回苏州的,这不过是时间问题。阿承回苏州,小芳怎么办?那个年代跟现在是不一样的。你一个农村户口的人是不可能去城市里打工的,户籍用工制度会把你卡得死死的。小芳这一阶段心里有点慌。
阿承听到了也看到了昔日的同学按政策也回城了几位,他也知道,知识青年回城的政策是陆陆续续的但会全部解决的。但阿承这次真的是体现了他这个男子汉的忠诚和专一。他立即向小芳表示了他的意见,第一,他俩可尽快登记,以法律手续肯定他们的合法身份,第二,双方去拜见各自的父母亲,以传统的形式定下他们俩的关系。阿承很硬气,他坚守承诺,真情为人,小芳真的找到了一位好老公。
在两人婚姻登记前,总先要去拜见一下双方的父母亲。总应该得到父母亲的认可。阿承决定先去直巷小芳家。直巷的那间破旧的小屋里,这天将迎来新上门的准女婿,已出嫁的大芳姐姐这次算是给了妹妹一个大的面子,她全力筹备这一次的接待任务。家里的老母亲身体欠佳做不了多大的事,弟弟虽己退学在队里参加劳动,但还年少。平时,在大芳两头的照料下,这几年也算是过去了。这次阿承来见各位亲友前,大芳当起了张家的主人。
小芳早已再三关照姐姐,一切都不可以按照农村的旧习惯来办,什么议式,规矩都不举行,他们两人也是苦命在外,况且,这几年东太湖转到队里的劳动工资也大部分贴在了老家了,小芳只希望阿承象征性的过一下程序。大芳也很理解,杀鸡宰鹅,办了一桌,请了队里的队长和有关亲属,给了小芳很大的面子。
阿承到过直巷几次,虽几年都未来过,昔日的乡友还是未忘。当他俩坐轮船到金家坝轮埠时,他俩看到队长和姐姐和玉琴几个小姐妹摇了船在接他俩,这让阿承惊叹不己,连忙递烟送糖表示谢意。这也如八年前,也是这几位姑娘,敲锣打鼓,摇船迎接苏州知识青年一样把他们迎进了直巷村。农村人淳朴好客,小芳招了个有文化的城里知识青年,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这一天,直巷的人十分高兴,阿承好不容易搞到的前门烟和喜糖很快就发光了,换来的是乡邻的赞小芳的祝福,小芳的母亲这天也是笑得合不上嘴,手里拿着阿承给的红包也不让拿走,阿承也没什么大话表态,只表示会对小芳一辈子好,并表示会对小芳家尽力关照。一切都在喜气洋洋中进行,小芳只感觉自己幸福多多,幸福满满。
这天,他们还是赶回了东太湖营地,因为明天还要去苏州拜见阿承的亲属,这对小芳来说可不是在直巷阿承到她家那么的容易,城里未来的公婆,叔姑们的相处可不是好玩的。第一次的拜见对小芳有巨大的压力。
阿承一直为小芳壮胆,他也一直在筹备小芳去见他家应备的东西,营里的宋书记也算是他们的大媒人,也用手中的权力解决了部分紧俏的鸡鴨魚之类的农副产品。小芳也早有打算,早在几 月前已经在劳动时为防止日晒,尽量让自已的脸白一点,用毛巾遮住阳光,她总不愿未来的公婆看到自己的儿媳是一副乡下姑娘黑黝的脸。好在正好是年末之时,农场农活也不多,宋书记又把她调入蚕桑组,平时也就是剪剪桑枝,种种桑树,编织蚕桑用具,小芳还是一位可算漂亮的乡村姑娘。
从金家坝赶回营地的他俩,这天忙了半夜,买好的鸡鸭鱼要杀好,带去的豆啊菜啊要装好,两人全部把它们打包扎好后,小芳拿出了她倾其全部财力才做好的一件毛料短大衣,枣红的面料,绸布的夹里,时尚的毛领,把它穿上了身,脚上配了蓝白间的回力球鞋,一位玉貌花容,齿白唇红,楚楚可人的青春少女出现在阿承和众姐妹的面前。阿承看到打扮后的这位靓丽的女孩,也不管有小姐妹在场,一把抱住得意的小芳,尽情地把她亲了一口,在草棚里的姐妹们的欢乐声声中,很久,阿承才松了手。这时的小芳,幸福与激动的表现全在她的脸上,只能用“秀色可餐”与“仪态万方”来形容了。
当小芳与阿承踏上人民桥轮船码头出口处时,阿承的弟弟妹妹已经在出口处等候多时了。阿承的两个弟弟正在读初中,妹妹还在念小学,见到哥哥和未来的嫂子,三个孩也乖巧的“姐姐,姐姐”叫个不停,两位兄弟抢着把小芳拎的纸箱给拎走了,妹妹还要拉着小芳的手一起走。小芳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紧张的心放下了大半。
在南门城墙不远处的新村里,杂居着几百家人家,高低不等,参差不齐的幢幢楼房都是较好的企业建造的职工宿舍。虽说是新建的房屋,可能是当时建筑材料落后的原因,风吹日晒,外墙已呈斑斑块块,给人有点脏乎乎的感觉。由于住宅面积小,人口又多,乱建乱搭的小房子到处都是,走路也好似进了农村的乡间小道,城里人只管自己门前雪的习惯更让公用的场地杂草丛生,弃物遍地。但是,能住进此类的公房也已是不容易了。
阿承家就住在这小区的楼下一套公租房里。由于住在楼下,他家也在屋外的空地上抢占了空位,搭了个小厨房。屋子二室一厅一卫已是最佳的户型,总共住宅面积只有六十平方左右,但这也是因为李爸在厂里是技术骨干,才能分到此房,这在苏州也算是好的了。
为迎接儿子的女朋友来,李妈动员了三个小孩,整理了屋里的东西,清洁了各屋的卫生,虽然李妈对农村来的姑娘第一次见面并不太重视,但出于对大儿子的尊重,她还是有所准备,她也怕怠慢了客人,得罪儿子,所以她很早就把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叫她们到码头去接他们,并再三关照他们嘴巴要甜,多叫叫人,但再三关照,只可叫”姐姐”。李家父母今日也衣冠楚楚,静坐家中,等候阿承他们到来。
小儿子们早就飞奔到家,拎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就站在门口,当阿承他俩走进门时,三个小孩“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把这紧张的气氛一下冲淡了。阿承忙着给小芳介绍他的父母亲,而小芳轻轻地叫着“叔叔阿姨好”,这叫法是阿承关照的。当李爸李妈看到阿承的女朋友的容貌时,有点惊喜有加,小芳怎么看也不象个农家女,她举止文静,彬彬有礼。她皓齿红唇,穿戴得体,讲话虽是乡村土话,有几句听不清,但夹杂几句苏州话还是听得出来的。他俩对小芳的第一形象是十分好感的。李妈陪着小芳喝茶吃瓜子,几个弟弟妹站在傍边嘴馋啊,小芳知道这瓜果之类的是稀罕之物,是李妈为招待她而备的,她连忙抓几把分给弟弟妹妹,李妈看到了小芳这举止也有几分赞赏之意。
阿承帮着父亲把从东太湖带来的农副产品一一取出,他告诉老爸,这是小芳从家里准备好的礼物,以表孝顺,这也引得李父的唏嘘之叹,他也知道,农村苦,儿子也苦,这孝顺之心也让他感动。这儿媳虽是农村的女孩,初此见面,绐他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
小芳为了这次与阿承父母见面,问了阿承多少话,学了多少事,城里人的规矩,父母亲的爱好,她尽力做好功课,争取通过考试。她想,她会生活在东太湖,也不会跟他们长期住在一起的,只要度过这几天,她又可自由自在地飞翔了,在阿承家,她说话,吃睡,走路都要时时注意,力争表演成是城里淑女的样子,这套是她一直跟玉华在一起时学好的,所以这在苏州阿承家的两天里,她坐有坐相,立有立相,笑不露齿,吃不出声,尽量少开口,永远笑咪咪,这也让阿承感到惊讶,小芳倒有一套会演戏的功夫。
阿承家的房屋实在不太大,李爸李妈住了一间,两个弟弟睡一间,好在外面搭了间厨房间,狭小的厨房间搭了个小床妹妹睡,以前阿承回家,妹妹就挤在父母床上,厨房的小床阿承睡。今天小芳上门了,去开招待所睡也舍不得钱。那天晚上,小芳就睡在厨房里,三位兄弟就挤在一起将就一晚。
小芳睡在小妹的小床上,屋外嘈杂的汽车喇叭声声传来,繁华的城市下的城市百姓的生活让她感到意外,小煤炉,自来水,马桶,狭隘的房屋,杂乱的环境,混浊的空气,她并不喜爱。而阿承慈祥的父亲,能干的母亲,可爱的弟弟妹妹们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而阿承的父母亲在想着什么呢?他们也睡不着,未来的媳妇是阿承自己看中的,他们没意见,可是,怎么结婚,新房在哪,儿子回城了怎么办,一系例的问题,也搞得他们睡不好觉。最后,二老统一意见,叫阿承过一年结婚办事,说也可让父母作好准备。其实李爸李妈还是觉得儿子与农村姑妮结婚这事不太滿意,今后的孙儿女需跟随母亲仍是农村户口。这阶段,知识青年都要回城了,回苏州后的生活环境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也许阿承回城后会有新想法。他们想提出拖一年结婚,看看有什么变化再作打算。但他们在面子上决不提反对他俩二字。他们想这也是为大儿子的前程着想负责。
第二天,阿承他们要回乡了,李妈也准备了些礼物送给小芳,几块面料,一条羊毛围巾也是很珍贵的,小芳也觉得阿承的父母对她很好的,心里有着十分的得意,而且在此前,李爸提出他俩的婚事要隔一年办后,阿承爽快的答应了,并告诉父母,在春节前,他俩要去登记结婚,至于婚礼的时间请父母看着办。小芳想到此,心里实在是乐开了花。
在1976年的二月份,承军和小芳在金家坝公社民政处办了结婚登记手属,那年阿承27岁,小芳24岁。
(十九)
这一年的春节,小芳以李家长媳的身份与李家大团聚了。东太湖农场这个农副产品的生产基地,员工们辛苦了一年,但是年末的福利待遇还是可以的。自己种的养殖的农副产品分了不少,被阿承他俩全部带至苏州的家,各种食品大大地补充了年终春节大年夜的食谱。这鸡鸭鱼蛋肉全是自产的,小芳宁愿节后吃糠咽菜,也要把它们全部送到阿承的家。
小芳到了阿承家,再也不会拘束了,她是李家的大媳妇,更不是客人了,农家人勤快干练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杀鸡宰鸭,洗衣做饭,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李爸也早有准备,知道阿承俩会在春节时在家会住一段时间,女儿住的小厨房用木板搭了个大通铺,让儿子媳妇住,虽说实在太简陋了, 但也是最好的办法了。这年的春节,李家全家人吃上了几年来最丰盛的一次年夜饭。小芳也享受到了全家人对她的赞美尊重。
小俩口睡在这最简单的“新房”内,相拥着,嘻闹着,有心的妹妹早已在墙上贴了几张泥娃娃亲嘴的年画,斜视的大眼晴整天的盯着他俩看。
一家七口人就这样挤在这堆满杂物的居室里,倒也其乐融融。小厨房的锅里还在煮着年货,满屋的酱肉香味飘香满堂,年后的菜肴也是十分的丰富的。
大年夜后,李妈和小妹天天陪着小芳不是逛街就是去园林,小芳大饱了姑苏美景的眼福,虎丘,獅子林,石路,观前街到处跑,虽都囊中羞涩,但小芳也会帮妹妹买点小礼物,李妈同样也会给儿媳送上点东西。小芳心中总有一丝不畅的苦味,十几年的劳作,还是两袖清风,她更殷切的希望自己通过这次婚姻,能彻底改变她自己的命运。
李家准备在1977年的春节给儿子办喜酒,这点李爸早就跟阿承商量过。现在他们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但自己的大儿子的婚礼肯定要好好准备一下,李爸也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碰到点运气,改善一下条件。而阿承和小芳也需筹备一下,阿承说了,讨个老婆,一生一次,也不可以随随便便太寒酸了。
过了初五,阿承他们要回东太湖农场了,初六要开工了。更重要的是,营部决定为他们小青年解决后顾之忧,要帮助他们搭新居了。
通过这几年青年民工的努力,东太湖农场已建设成一块综合性的农副产品供应基地,种植、养植门类繁多,经济效益也节节上升,场部对农工的分配机制也进行了调整,民工们只需去原有的队里交粮油钱了,分配可在场部结算,并对各部门的经济效益考核纳入分配。场工的积极性和收入已大大提高了。
农场的大部分民工已从小青年跨进入了大青年,象小芳他们在场的双农工也不断出现,直巷的留妹也登记结婚了。紧迫的住房问题也放在营部的领导面前。东太湖的闲地多,搭几个草棚是小事一件。自己种植的稻草,围湖时剩下的毛竹,木板都是现成的。于是新年后一开工,营部抽调了些能工巧匠,开始自建新房。
泥草棚不是砖瓦房,搭起来很方便。毛竹当柱子,房梁,黄泥作围墙,稻柴编织成柴簾子,顶上作瓦,壁上当墙,窗户用木框,粘上透明的塑料薄膜釆光也可以,就是一扇门还需小木匠用心加工一下,整个房屋不见砖头不用水泥,最需用心的就是泥打墙,它必须结实,坚固。用木板围好空心的框,里边填好了黄泥,但必须用力千锤百炼的把它敲打,压结实了才行,结实的泥墙还可保护毛竹柱子的牢固。把稻柴编织在长的竹子上做成草簾子,一层层的草簾子一层一层压在一起,放在房上作瓦,披在四周当墙。一个星期不到,十几间草棚很快就矗立在芦苇荡边的堤坝上,已婚的青年男女将陆续的搬进他们的“新房”。
阿承他早就有心地做好了搬家的准备,事前,场里废弃的油布,包装盒,木板都成了他装修新房草棚的护墙材料。插队时用的锅盆碗筷等他早已运到东太湖,他也明白,这间草房它将伴他们度过一段时光,虽然他现在没有能力和材料去把它搞得那么的舒适。
小芳一有空就在草棚里“装修”,棚四周的空隙都用柴草和了黄泥塞好,地下的泥土一锤锤的把它压结实了,四周的草簾子被她用自己编织了草荷包挂在四周,既防风又平整,另外的椅子,桌子,衣橱都是阿承去混来的。一张大床,阿承是不愿太马虎了,李爸早就支持了他儿子点经费,就是阿承认为,这草棚里对家俱保管也不好,没买,只单单添置了一张大板床。
这近三十个平方的大草棚,中间拉了根电线,小芳精心编织的精品草簾子替代了布帘,里一间,外一间,总有一点家的味道。阿承还从苏州家中拿了一只煤油炉,平时还可以偷偷的改善一下伙食,当然,营部里是不许在草棚里边生火的。
住在这离城镇遥远的东太湖边,睡在这泥墙草顶的土屋中,过着自产自销的田园生活,忙碌在原始耕作的田野上。日出日落,春去夏来,他们享受着小夫妻的恩恩爱爱,他们钟情于田园的草民生活。在这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太湖之滨,他们不留恋城里的繁杂生活,他们感觉,芦苇荡边的草棚比市里的小厨房舒适多了,所以,人们说,什么叫幸福?阿承说,”自己感到幸福就是幸福”,小芳说,“我们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幸福。”
1977年的春节,小芳穿红戴绿的,接受了李家众亲友的祝福,李爸李妈把他们的房间让给了他们。小芳也正宗地当上了李家的大媳妇,她也很争气,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李家的种子。
(二十)
江南的好山好水自古就是滋养人的地方,东太湖这碧水绿地的富饶之地更是哺育了多少人间精灵。
东太湖农场这阶段真的忙。春末夏初是养蚕人最忙的季节,採桑叶,喂蚕儿,一天二十四小时轮岗,小芳挺着大肚子天天在蚕房里喂桑叶,清蚕粪。高高的蚕架,层层的蚕床,需爬上爬下的护理着蚕宝宝的成长。虽然姐妹们很照顾她了,重活累活尽量让她少干,毕竟大个肚子的小芳行动不便,但她还是坚持着每天上工。
可是阿承担心了,小芳这样做下去,万一有一点闪失,他怎么向父母亲交待啊,这可是大事情啊!李妈早就告知阿承,叫媳妇早一点到苏州家中,家里总可以多照顾一下小芳,李家的大孙子么,不关心怎么行呢!
小芳也明白,现在只不过拖几个月罢了,一旦小孩出生,住在东太湖根本不现实,但是阿承家的情况小芳也明白,父母都在上班,几个弟弟妹妹都在上学,家里房子又是那么的小,她想拖一天算一天,实在不行了再去苏州。况且,她还要挣工分养家呢!
终于,李母专程从苏州赶下来了,一定要把小芳带到苏州去。她看到了小芳家住的草棚,看到了小芳繁杂的工作环境,更坚定了劝自己的媳妇离开东太湖。
在大家的劝说下,小芳终于答应了去苏州。她离开了让她最为舒心的东太湖农场,她离开了让她改变一生的这绿地,她跟她辛勤耕作了四年的土地告了别。从此,她再也没有在这让她难以忘怀的太湖之滨的土地上耕作一天,她成了苏州城里人的一员。
李爸李妈早有打算,为了李家的大孙子,他们把大房间换给儿女们住,屋里搭了高低床和门帘,解决了儿女们的睡觉和学习的地方。儿子们住的小房子给阿承夫妻住,今后小孩的小床也可安置在房内,老夫妻俩就睡在这狭小的厨房间。他们对小芳感到不安而反复劝导说,反正就睡睡觉,大小无所谓,今后肯定会改善的。真是天下父母疼儿心,代代相传尊祖训吧!
阿承也传来了好消息,他调入了营部,在农场当上营部的会计,阿承的收入也高了,行动也自由些了。他也当了“运输队长”了,场里能搞到的副食品,他都往苏州送。小芳回苏州了,他一人也住进了场部的宿舍,那小草棚也让给急需用房的青年们用了,他只要有空,隔三差五地往苏州跑,两头兼顾,忙坏了这李承军。
小芳真的开始做苏州媳妇了,她挺了个大肚子,但也没啥空。家里人上班的上班,念书的念书,她当起了家庭主妇了,李母一早买好菜,她中、晚二顿做厨师,家里也被她整理得有条有序的,李家父母从心里头喜欢这个虽有点大大咧咧的,但又勤快手巧的农村媳妇。城里空闲而又平静的生活就这么过着,小芳也慢慢地习惯了这大家庭的生活。
夏日的苏城,燥热难熬,她再也享受不到太湖凉爽的风和清甜的空气,她只能用把大蒲扇驱赶着身上散发的热量或在稍为阴凉的弄堂里乘乘凉,苏城吹来的风也是热的,这一点是小芳最不舒心的。
一天,直巷村小芳的小姐妹翠花出差苏州抽空来看她,翠花告诉她前几年大队的苏州插青介绍了帮助苏州地毯厂修补地毯的跳针业务,地毯在机制过程中都有跳针空白的产品,需要人工修补,大队办了修补厂,翠花做了负责人,她问小芳愿不愿意做一点外发业务,小芳听了当然希望翠花给她做一点,翠花也知道小芳本来绣花就好,这修补的工作她完全可以胜任,况且目前大忙季节,农村太忙了,厂里又催得紧,这时间的货都是发到生产队私人家里去抽空做的。翠花说,小芳只要在时间上能配合好,在翠花到苏州厂里在送接货时能同时送至厂里就行。翠花的送接货时间又在星期天,李妈又可帮忙。这真是太好了,翠花的这次帮忙,让小芳在经济收入上解了困。而修补地毯的业务对于小芳来说,身体和时间都不是问题,况且,小芳离预产期还有近三个月呢。
星期天,李爸借了三轮车,载了小芳去地毯厂,翠花发给了小芳专用的针和剪刀,各种颜色的羊毛绒线,又当场辅导她如何修补,小芳试了一下,非常的方便,就是配色,在跳针处补线后剪平。于是,这桩外加工的业务,一直陪伴着小芳几年,直到阿承上调回城工作后,小芳也跟着知青家属可跟随回城安排工作的政策而结束。
事隔几十年后,小芳还回忆那段加工毛毯的业务,她讲,那时的加工费收入比阿承在东太湖的收入高很多。
自此后,小区的邻居们每天看到李家的媳妇挺着大肚子,木棚架上架着鲜艳的毛毯,她运针飞快地上下穿针,一块块空白的毛毯很快补满,一幅幅的彩图更熠熠生辉了。
这一年的秋高气爽之日,小芳为李家产下了八斤二两的男孩。李爸给大孙子取名:大名李元,小名:豆豆。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