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和曾国藩性格迥异。曾国藩低调、坚韧、稳重、谦虚,而左宗棠高调、恃才傲物,锋芒毕露。这种性格差异的原因和他们的早期经历很有关系。
两者都是湖南人,经历了院试、乡试,先后成了举人。这时,他们地位平等,命运相似。然而在会试时,差距来了。曾国藩一共参加了三次会试,前两次落第,第三次考上,排名非常靠后,但好歹考上了。在后来的殿试中,他逆袭成功,一举蹿升为第二名,进了翰林院。之后,曾国藩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十年七升,三十七岁时成了礼部侍郎,相当于礼部副部长。左宗棠也一共参加了三次会试,却三次落榜。左先生一气之下,与科举决裂,不考了!然后一头扎进了史地、军事、荒政等经世致用之学。他研究种田,计算每亩田产量,质疑前人“稀禾结大谷”的说法。他自己绘制地图。与曾国藩身边有很多高学历的师友不同,左宗棠在山沟沟里,“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一个人孤独地阅读,自称当代诸葛亮。这种早期的经历可以看出,曾国藩是官场历练的产物,深谙官场政治,谨小慎微,老陈持重,四平八稳,而左宗棠山野村夫,像个愤青,如果不恃才傲物,弄点名声出来,谁会认识他呢?
我想探讨的是,这两位清末的高人在军事上用的策略和风格是否一样?答案是,基本原则大同小异,都是防守式进攻,绝不冒险,稳中求进。左宗棠留下的文字不如曾国藩多,谁让曾国藩爱写日记呢?所以,对左宗棠的军事思想的研究就相对少了。
让我们来看看左宗棠都说了些什么。左宗棠给友人的信中说:“攻城之难,人皆知之……近年因九江环攻不得,益悟守城之易,故江西诸郡既陷,辄拌死守之。贼为其易,而官军好为其难,殊不可解。欲反客为主,以逸待劳,自不若扼要立营,断接济接应,而以时雕剿旁县为愈。此策仆早发之,而人不能用。……假使官军不贪近功,先清其接济之路,渐逼渐近,何至于此。”翻译过来,左宗棠谈到,攻城很难,大家都知道......近年来,把九江包围起来却攻不破,我更加感悟到守城的容易。江西各大城市被太平军夺取之后,太平军牢牢地守着,是很简单的,而官军要进攻,重新夺回来,却是一件难事。所以,正确的策略是反客为主,以逸待劳,不如在关键的地方修建好我军的大营,断了太平军的粮草供应,跟太平军耗时间,把周边的小城市拿下来。这种策略早就说了,而没有被采纳......如果官军不着急,先断了太平军的两道,慢慢推进,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呢?
从这封信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左宗棠的策略和曾国藩的“结硬寨、打呆仗”没什么区别。曾国藩曾经讲到“深以主客二字为重。扑营则以营盘为主,扑客为客;野战则以先至战地为主,后至战地为客。”翻译过来,曾国藩认为主客两个字打仗是很重要。我结好了营寨,敌人来进攻我,那么我是主,敌人是客;打野战,我先到了地方,构筑了工事,我就是主人,敌人后来,就是客。曾国藩又说:“贼来寻我,以主待客也......故善用兵者,最善为主,不喜作客。”意思是,敌人来进攻我,我是主人待客......所以善用兵的人,善于做主人,不喜欢做客人。这就是曾国藩讲的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综合左宗棠和曾国藩的这番言论,可以看出,他们的军事思想都很保守,是一种防御式进攻。虽然左宗棠经常批评曾国藩,虽然左宗棠性格刚烈,恃才傲物,但是打起来仗来,还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这在左宗棠收复新疆的过程中得到了进一步的佐证。收复新疆,难度很大。在左宗棠西征之前,先后有陕西巡抚刘蓉和陕甘总督杨岳斌西征,全部失败。其中杨岳斌把军队全部开入甘肃之后,粮道被敌人中断,军队哗变。收复新疆的主要难度是孤军深入,粮草不济。从甘肃去新疆,沿途千里尽是荒漠贫瘠、水草缺乏之地,所以粮食供应是大问题。左宗棠说:“粮、运两事,为西北用兵要著,事之利钝迟速,机括全系乎此”。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左宗棠一反清朝奖励军功只看杀敌数量的规定,对转运人员和上阵杀敌的士兵一样记功。他还提出屯田,就地解决军粮问题。等等措施,保障了军队的粮草供应,才有了收复新疆的胜利。所以,看似恃才傲物的左宗棠并非盲目狂傲,而是心细如发,很多功夫都下在了不起眼的地方,而并非一味喜欢厮杀。左宗棠曾经说:“行军用兵之法,皆得力于《四书注》中”。看来不假!
再比如,在收复浙江的作战中,左宗棠的兵力不够,制定了“避长围,防后路”,先固徽州、婺源等粮草供应之地,稳脚步后,再进攻的战略。进攻之前,先考虑后路安全。后路防护稳妥,让敌人无隙可乘,这是左宗棠的基本原则。他说:“用兵之道,宜先布置后路,后路毫无罅可寻,则转运常通,军情自固”。
综上所述,无论是圆滑沉稳的曾国藩,还是锋芒毕露的左宗棠,打起仗基本原则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先让自己处于相对有利、相对安全的地位,有主动权,然后再寻找机会战胜对手。这何尝不是投资的原则呢?新手试图在乱中取胜,往往越亏越多,好像赌徒急红了眼,无头苍蝇乱打乱撞。正确的策略是,不要去莽撞地出手,不要火中取栗,要先处在安全的位置,只打有把握之仗。获利,是安全的、可靠的、甚至是水到渠成的,就好像轻松地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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