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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永宁上高中

老家在永宁,就是现在的大连市瓦房店永宁镇,地处渤海东岸。那时的大连市叫旅大市;现在的县级瓦房店市,那时叫复县。永宁公社是复县下属的28个人民公社之一,我家就在永宁公社下属18个生产大队之一的杨树底大队第四生产小队。作为自然屯的杨树底,被划分为两个小队,西边的是三队,东边的是四队。

少年时代,难忘的事情很多,每天步行往返二十好几里地,去公社所在地永宁读高中的时光,就是其中之一。当时的校名叫复县第25中学,之前叫复县第五中学,简称五中。

小时候,偶尔会听到年长者将永宁叫作永宁涧。这名字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很有文化,因为我不知道那“涧”字怎么写,更不明其义。待我会写“涧”字,并明白了其含义,却又觉得很奇怪:“涧”是指山间流水的沟。可永宁那地方一马平川,南边有一条较为宽敞、自东向西流入渤海的沙河,环顾四野,没山也没沟,何涧之有?听说永宁涧当初也是有城墙和城门的,只是在文革之前和之初,都给彻底“革”掉了,那时我还没去过永宁呢。

我们杨树底人去公社所在地的永宁,都是从南面过河而入的。那时过河后进永宁之处的土路两边,依稀可见一些被丢弃的破碎青砖头,那大概就是拆毁南城墙城门时,留下的遗迹了。一进永宁,迎面而来的就是供销社门前广场上已被毁坏的半截子汉白玉旗杆,据说原先有四五丈高,旗杆北侧的一排南北向的瓦房,就是永宁供销社,那也是我童年见过的最大的商店。据说那地方以前是寺庙,门前是一条东西向的土街,也就是主干道了。那旗杆的存在,就是那里以前为寺庙的证据。可它究竟是寺还是庙,我也搞不清。永宁供销社东厢房的位置,就是公社党政机关的所在地;供销社左前方相当于门房的位置,是邮电局。

我们上学时,都是进入永宁公社后,在商店门前右拐向东,沿着土路和路两边的人家前行,大约走百八十米的,好像就是被拆除的东城门楼之处,从那里向左走,就是去25中学的路;若是向前偏右走,就是一片不大的开阔地,也就是永宁大集的所在地。大集的南边,就是流水潺潺的永宁河了。那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最大的河流,比我家前边的南河还要大。

我在杨树底大队的兴隆小学读到七年级,算是初中毕业了。其实初中毕业时,说是七年,其实大家都读了八年半,因为其中有停课闹革命的时段。我是从二年级直接跳入四年级的,并未读过三年级。在第25中学,我们是读了两年半,才完成了两年制的高中学业。

从杨树底到永宁,据说有十好几里地。乡村的地理位置之间的距离概念,都是大约摸的,实际上都超过所说的距离。从我家步行到永宁,怎么也得一个多钟头,要是稍有懈怠,就得将近一个半小时了。每天早出晚归,就得走二十好几里地的乡村土路。

有一首歌叫《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我想象不出台北冬天的雨究竟是怎样的,但我却想起了“冬天到永宁去听风”的诗句。这永宁,当然是指永宁那一带地方。当地农谚将冬天刮风的规律总结为:朝刮三夜刮四,不朝不夜刮一时。其意思为,若是早上开始刮风,就能刮三天;若是夜晚开始刮风,就得刮四天;非早晨和晚上起的风,刮不长时间就结束了。

冬天气温在零下十几度甚至二十来度,那是很正常的,无风的日子里,穿上棉衣也感觉不出来有多么冷。可是,若是有贝加尔湖的寒冷大风,扫过渤海直扑而来,吹在身上,那感觉可就是一个透心凉,冷彻骨髓,即使是戴着手套,穿着棉鞋,由于质料差保暖性能低,那手脚也是冻得猫咬狗啃似的钻心疼,我就不止一次地被冻哭过。

永宁所处区域是辽南地区典型的丘陵地貌,所谓的山顶上,其实也是农田。昼短夜长的冬季,下午不到四点半太阳就落山了,早上则是七点半多钟才能见到太阳。

从我们杨树底到永宁去的路,其实就是不断地穿过农田的毛道儿,只能行人,连牛车都不能走。途经棺材沟、沙河子,再从小王屯北侧下一个大慢坡,经过一大片的沙土地,和一些稀疏的大杨树,还有零星的几户人家的沙坨子,就到了永宁河边。

在紧抓上好社会主义文化课的时候,学校首先要抓好早自习。早上不到七点,就得到校开始早自习,我们早上从家里五点半多钟就得走出家门,母亲四点半多钟就得起来做饭,我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走出家门上学之后,母亲再继续睡觉。

在刮西北大风的日子里,我戴着大嫂用多层白纱布自制的大口罩,和几个同伴冒着凛冽的大北风去上学,由于天气太冷,不一会儿,口罩就冻得硬硬的了。我们采取的方法就是,在大风中先跑一会儿,然后找一低洼处蹲一会儿,暖和一下,歇一歇,然后再站起来继续向前冲锋式的跑,其中的心理是,以坚强的革命意志来鼓励自己,勇敢向前冲。

不一会儿,就到了北山岗上的防护林带,那是革命年月战天斗地的产物,说是能防风固沙,可是都建了好多年了,那杨树或槐树,不死不活的,还没有小孩子的胳膊粗,既不防风更不固沙,空占了大量的农田。过了北山岗上的防护林带,就快到棺材沟(文革中改名为向阳沟)了,那是一个小希望,在穿过较为低洼的屯子时,总是会暖和一点儿的。

在棺材沟北侧的农田中,平地上突然地就出现了一条深深的大沟,大约两三丈深,五六丈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抽出一条那么大那么深的沟,平时也没见过流水,沟的两岸都是土质优良的农田。从那条大沟里上来,再下一个比较陡的坡地,就可见一条流沙河,我们也就到了河边一个生产队的场院后边。那条河就是沙河子,那屯名应该就是源于那河的名字。那条名叫沙河子的河,比永宁河要小许多。

据说沙河子屯也是分为两个生产小队,是倪家大队下属的七队和八队。在沙河子的东北侧的屯子,好像叫小王屯,是倪家大队的第六小队。小王屯也是一处山岗地,再往前走一段较长的慢坡,便是一片挺大的低矮地,然后就是永宁河了。过永宁河是个麻烦,枯水季节还好,踩几块石头就能过河,不过也要小心,有时踩不稳就会掉到河水里。河水较大时,就得脱鞋挽裤腿趟水过河了,水若是再大一些,就过不去了,只能绕道去走永宁西边的大桥,那得多走好几公里的路。

最艰难的是初春。一大早上,缓缓蠕动的河流上面,漂浮着些许的碎冰块,我们只好手提鞋袜过河,可是却发觉脚下的河床并未完全融化,还是硬硬的冰面,马上就心惊胆战起来,唯恐哪一步不小心,突然滑倒在河水里,衣裤湿透了,那就糟了。一到河岸,我们赶紧在草地上擦擦脚,便穿上鞋袜,直奔学校,可还是迟到了。革委会主任蓝老师率领几个学生干部,早已站在校门口,手持小本子,目光如刀,挨个儿记下迟到者的班级和姓名。

在全校同学上午课间操做完广播体操后,蓝主任便会站在石砌的讲台上,高声宣读迟到者的班级和姓名,并加以严厉的批评。蓝主任还严肃地说道: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那是蓝主任对迟到者强调客观理由的最有力的反驳与回答。我不明白的是,一会儿说我们是在享受革命先辈给我们创造的幸福生活,一会儿又让我们像革命前辈那样去吃苦。革命先辈们,该说你们啥好呢。

现在回忆起来,才感觉求学路上其实也是一种旅游。早春的上学路上,我们能看见路边的小杨树的光滑树干皮,在晶莹的晨露中率先返青泛绿,释放出春天的味道;抗寒冷的灰菜在一块石头边冒出紫色的嫩芽。夏天的早上,看路边翠绿的苞米叶和高粱叶上,露水如珍珠似的在闪烁。春看禾苗破土面世,夏看庄稼茁壮成长,秋看作物在凉风中逐渐泛黄,冬看赤裸的田野上茫茫白雪。清晨,看月落日升;傍晚,看日落月升。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披星戴月,还是正常的,而在天还漆黑的早晨,看一轮惨白的大月亮挂在西边天空,那时就会有一种陌生的,不知身置何时何地的梦幻之感。

1983年永宁公社改为永宁乡,1995年又改永宁乡为永宁镇,至今。最初改镇的时候,我的思想观念还有些保守,感觉镇就是城镇,城镇就得有个城镇的样子。可当时的永宁,哪里有城镇的样子!我还想,如果当年古城墙城门楼还在,无论叫什么名字,那可都是名副其实的永宁镇。那年暑假,我回老家杨树底,问及村民改乡为镇的好处,农民说得简洁又明确:乡改镇以后,干部多拿半级工资,农民多纳半级税钱。我听了,不置可否。

我后来经常莫名其妙的,总是很怀念那条当年上高中的路,甚至还想再去重新走一遍。便不止一地问弟弟,当年从杨树底到棺材沟的那条路,还有没有了。弟弟说,早就没有了,连影儿都找不到了。我又问他,当年从沙河子到永宁的那条路,还有吗?弟弟说,那就不知道了,估计也没有了,现在已经搞了村村通柏油路,老路早就没了。

是的,现实的那条土路,应该是早已消逝了,可当年那条去永宁上高中的求学路,却依然在我心中,身临其境,清晰可见。我突然想起一句话:物是人非事事休。可见“物是人非”的情境,是非常令人伤感的。但是当你面对“人非物也非”的故地,又当如何!

很久不见永宁了,不知道它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有了城镇的样子。

2022年2月7日18:04:40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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