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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澜阁《四库全书》背后藏着浙江人爱书护书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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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丙曾组织第一次补抄

浙图首任馆长钱恂主持了第二次补抄

张宗祥主持了第三次补抄

官员凑不出的书民间凑,政府拿不出的钱民间出

杭州孤山脚下有一座典型的江南楼阁,熟悉它的杭州人都知道,那里曾是为存放国宝《四库全书》而建的皇家藏书楼文澜阁。《四库全书》是当年乾隆下诏编纂,囊括了乾隆之前中国历史上所有最主要的典籍,直到今天依然是世界上卷帙最为浩大的一套丛书。当时乾隆只命人抄写了四部藏于内廷,后来又一纸诏令建造了江南三阁各存一套,杭州的文澜阁便由此而来。

从此,一座城与一部书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两百多年来,文澜阁《四库全书》在数次浩劫中几陷于毁灭,是浙江几代文化人的侠肝义胆才使其躲过战火幸存,真正的原阁本早已剩下不到四分之一,成了一部经后人多次补抄才凑齐的“百衲本”。

如今七部抄本仅留于世四部,分别藏于台湾、兰州、北京和杭州,而文澜阁《四库全书》历经的磨难非其他几部可比。

这是一个在旷世战火中辗转的传奇,也是浙江人竭力护书抢救文化遗存的历史群像。浙江有识之士自清代至民国犹如接力棒式的藏书、护书与补抄,使文澜阁《四库全书》劫后余生,在中国乃至世界藏书史上都是个奇迹。

乾隆点名,浙江人献书全国最多

轰轰烈烈的《四库全书》修书运动启动后,朝廷官员四处搜书,有的甚至把自家图书也搭进去,勉强才凑成了三千多种。但乾隆很不满意,他把目光投向民间浩瀚的私人藏书:“闻东南从前藏书最富之家,如昆山徐氏之传是楼,常熟钱氏之述古堂,嘉兴项氏之天籁阁,朱氏之曝书亭,杭州赵氏之小山堂,宁波范氏之天一阁,皆其著名者,余亦指不胜屈。”言下之意,你们好书岂能自己留着,统统捐上来吧。

天子点名,最后光从民间征收得的藏书秘本就达13501种。浙江成了全国私人献书最多的省份。乾隆一高兴,特地表彰了当时捐书最多的四家,其中有三大家族来自浙江,杭州知不足斋藏书楼的鲍士恭、宁波天一阁的范懋柱、杭州开万楼的汪启淑。

太平战火遭毁失散,竟被用来卷肉包

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杭州遭遇太平天国兵劫,文澜阁也未能幸免,孤山脚下残垣断瓦,不时有风将地上散落的书页吹到空中,飘远……

距孤山十多公里外的杭郊留下镇,杭州藏书家丁丙刚刚从包子铺小二手中接过几个肉包,他撕开包装纸正要咬上一口,突然瞥见纸页一角有一个鸡血印记,大惊失色:“这不是乾隆御览后的宝印吗?”他赶紧摊开整张纸仔细查看,只见纸页上有一排正楷书写的小字“钦定四库全书”。这张用来卷肉包的纸,竟是文澜阁《四库全书》中的一页!

文澜阁《四库全书》散失了!丁丙、丁申兄弟心急如焚。他们马上组织家人进行抢救,趁夜潜入文澜阁,用小船将剩余的四库全书偷偷运出,并雇人每日沿街收购散失的阁本。可花了大半年,也只抢救回8689册,仅占全部文澜阁本的四分之一。

剩下的办法只有补抄。丁氏兄弟于是从江南数十位藏书名家处借书,招募一百多人抄写,历时7年补抄了26000余册。1882年,文澜阁重修完成,丁氏兄弟将补抄后的《四库全书》全部归还文澜阁。

不是浙人的钱,富可敌国也不要

1915年,浙江省图书馆首任馆长钱恂开始主持第二次补抄,他以承德文津阁《四库全书》为底本,花了8年时间,共补抄缺书33种,268卷,并购回旧抄182种。

但是文澜阁《四库全书》仍未完整。1923年,时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的张宗祥接过“接力赛”的第三棒,开始第三次补抄,补齐后的文澜阁《四库全书》成了七部中最完整的一部。

当时最大的难题是,教育厅的钱自己都不够用,根本不可能再额外拨款抄书,于是张宗祥不得不向浙江的民间商人募集捐款。他和捐款人约法三章,其中第一条就是:募款对象为浙江人,若不是浙江人,即使富可敌国的也不募。

全部用浙江民间资金补抄完成,这关键的一条,最终让文澜阁《四库全书》免于搬离杭州的命运。当时国民政府想把文澜阁《四库全书》迁往首都南京,来征求张宗祥的意见,他这样回答:“我补抄时未用公家一纸一笔,都是向浙人募来的私财,外省的富翁也不曾惊动一个。所以现在这一部书有一部分是属于浙人公有的,我能答应,浙江父老恐怕也不答应。”

抗战中开始西迁,颠沛流亡6省

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为了躲避连绵战火,当时的浙图馆长陈训慈一面动员全馆赶制藏书木箱,一面找到浙大校长竺可桢商议对策。最后将140箱文澜阁《四库全书》,连同浙图其他善本228箱,装上了浙大西迁的卡车,终于在杭州沦陷之前搬出。

自此,文澜阁《四库全书》踏上了长达9年的颠沛流亡之路,在战火中辗转富阳、江山、南昌、长沙、贵阳、重庆等多地,足迹跨越6个省。直到1946年7月,在众多学者的一路庇护之下,才完好无损地运回杭州。日本学者松本刚的《掠夺了的文化——战争和图书》中,记载了这样的细节:1938年2月22日,日本的“占领地区图书文献接收委员会”曾派了9个人从上海赶到杭州,花了很长时间寻找文澜阁《四库全书》,此时文澜阁《四库全书》已经运到了龙泉。

杭州出版社重印,修订影印版本月出炉

2002年,位于黄龙的浙江图书馆新馆落成,文澜阁《四库全书》从孤山搬到了浙图“恒温恒湿”的地下善本库房,这套旷世巨著才有了一个长久安全的栖息之地。

2003年5月,时任杭州出版社总编辑的徐海荣无意间得知,北京的商务印书馆即将出版文津阁《四库全书》,一个想法冒出来了:杭州为什么不出版文澜阁版呢?

提及当初的念头,徐海荣今天想想都难以置信,一个成立不到10年的地方小出版社,那时居然发愿要重印《四库全书》。在徐海荣看来,出版文澜阁《四库全书》是传承保护的另一种方式:“历经劫难的文澜阁《四库全书》,已经有许多书线脱落,还有些书页发霉。若不及时抢救,终有一天,这些典籍会成为一堆烂纸,国家的文化瑰宝也会失传。”

这的确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杭州出版社组织翻拍团队从2004年8月进入浙图库房,光翻拍工作就花了近两年。就像百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接力补抄,原浙图馆长毛昭晰奔走各地,向民间商界募集到了出版资金600多万元。2006年2月22日,文澜阁《四库全书》(经部)开机印刷。但是,很快因资金短缺搁浅了。要完成整项出版工程,起码需要4000多万资金。政府虽然先后拨款数百万,但远远无法填补这个空缺。

直到2012年5月8日,浙江商人、绿城集团宋卫平提出出资3000万元扶持该计划,这项停顿近4年之久的出版工程才得以再次启动。

历经整整10年,修订影印版文澜阁《四库全书》即将完成最后一卷的印制,并于这个月正式面市,首印300套。也就是说,以后文澜阁《四库全书》将不再只是默默存放在地下的馆藏之物。昔日国之瑰宝、皇家御览藏书,也将“飞入寻常百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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