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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往事-余叔岩的最后岁月
余叔岩的病,最后检查确诊为膀胱癌。这是泌尿系统出了毛病,那时还没有“癌”的概念,只说生了毒瘤。其实余叔岩早在20岁时,每遇演出过累,小便即带血,又因他少年得志,沉溺于情场生活而不能自拔,直到吐血,嗓子嘶哑,不得不放弃舞台生活,居家休养。嗓子迟迟难以复原,只得在“春阳友会”做了几年票友。他得到青衣泰斗陈德霖的赏识,23岁时做了陈的东床快婿,并受到岳父的谆谆教诲与帮助。他说:“戏班里有句古训,叫做‘一个戏子,半个和尚’。你既想当角儿,就要懂得如何珍惜自己的嗓子和身子,除非你别干这一行。

       余叔岩幡然醒悟,从此用心练功喊嗓,保养身子。不久,与梅兰芳、杨小楼并称为三大贤,被誉为老谭再世、谭派第一传人,还灌录了一批高质量的唱片畅销海内外,这段时间是余叔岩舞台生活最为光辉的时期。不久,他的尿血症又时而发作,身体愈来愈差,可谓声誉日隆,而体质日衰。一次,他在《战太平》的演出中,刚化好妆,穿上靠,却想小便,因感脱袍卸靠太麻烦,此时又正急于上场,心想稍忍一忍,待会再说。但这出戏花云是主角,一场接着一场,直到个把小时戏演完了,才上厕方便,不想竟排不出尿来。经医院输通,虽无太大痛苦,但发现尿血严重,服药治疗。

       身体日渐虚弱,嗓音再次沙哑,几至歌不成声,休养年余才略有起色。而后他的身体和嗓音均时好时坏,对外营业戏已基本停演,至多应付一下堂会或义务戏的演出。1934年秋,余叔岩的家乡湖北水灾,赈灾义演《打棍出箱》,虽养息数年,这样一出大戏,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地支撑下来,实感疲乏不堪。过后,小便又出现尿血,如此反复,真可说是三起三落。他最后一次演出是在1937年春,为挚友张伯驹40岁生日祝寿,在福隆寺福全馆陪张演《失空斩》的王平,以后即结束了舞台生活。

       这一年的4月,余叔岩的小便里又发现有血,他考虑到自己的尿血症久久不愈,最后决定住进当时北平医疗级别较高的德国医院彻底治疗。这次住院达两月之久,出院时,余叔岩十分高兴,回到家里亲自写了“救我垂危”四个字的大匾送给医院,并且在春华楼设宴招待医生和护士,表示谢忱。1941年夏初,他的尿血突然加剧,此时德国医生已离开北平,经友人劝说,乃进协和医院治疗。由泌尿科主任谢元甫担任主刀。手术是成功的,膀胱肿瘤已经切除,为避免小便再经尿道,而致病态发生变化,采用一条皮管插入膀胱导尿,手术前的病痛已得到缓解,只是行动上略感不便,其他一切逐渐恢复正常。

      1943年春,不想尿血又再次复发,而且来势很猛,小便中已无尿,竟是血了。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协和医院被日本人没收了,谢大夫等均逃离了医院,导尿的管子无处购买,病急时,家人只得把他送到好朋友、协和医院耳鼻喉科主治医师张庆松家里临时采取一下应急措施,余叔岩的病无法得到继续治疗,只能在家待时而已。5月16日,叔岩病情突然加重,时而昏厥,而尿血仍不止。一代宗师,躺在床上,奄奄一息。1943年5月19日下午4时,余叔岩病情恶化,张庆松等医师又被请来诊视抢救,终以药石无灵,于当晚9时半与世长辞,终年54岁。

      临终前半个月,余叔岩自知病入膏肓,不能久长,他嘱咐家人处理遗产:现款的十分之二用于治丧;一部分遗产捐赠社会福利事业;剩下的由一妻三女分得。余叔岩睡的是金丝楠木棺材,是10年前购置的。叔岩不幸去世的消息传出,令梨园界震动,不但北平乃至全国,识与不识,同声悼惜。在法源寺公祭大厅,四周挂满了挽联、挽幛及素色丝绸被面。窦公颖为主持治丧总负责人,陈大濩、孟小冬、李少春、程砚秋四人扶榇。

       公祭开始,吊唁人群纷纷向余氏遗像鞠躬、磕头,内外亲戚于灵前焚香、烧纸,这时叔岩继配姚氏夫人搀着6岁的女儿慧龄,也来到灵柩之前,放声大哭,向叔岩遗像跪拜之后,便叫佣人和保姆把用旧被面包裹着的两大捆东西打开,然后一本本地扔向香火烧得正旺的铜鼎大香炉里。周围的人见了,都十分惊讶!原来姚夫人烧的不是纸钱、锡箔之类的祭品,而是叔岩生前祖传的剧本,有的经过叔岩订正过的手抄本、工尺曲谱本以及听谭戏的笔记、照片、戏衣等等。片刻之间,化为灰烬。

      姚氏认为这些本子都是叔岩心爱之物,生前既然如此的宝贵,死后也应该用来殉葬。再说从前梨园行中的老先生们,大都是在病中知道自己将要不起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本子拿来,眼看着用火烧掉。“叔岩在生前自己没有烧,也没有关照要留给谁,我们家又没有学戏的后人,所以我现在这样做,是天经地义。也省得落到别人的手里。”姚氏所说的“别人”,不是别人,正是指孟小冬。自从小冬进入余门学戏之后,姚氏就很不乐意,怀有不正确的看法,疑神疑鬼,后来更有酸意的忌妒,因此挟怨在心。小冬曾为次感到莫大冤枉,顿足痛哭一场。

      她或许不知道这些秘本的真正价值,才做出这种无知的乖戾举动。但不管她是出于何种原因,客观上总是一次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由于是在治丧现场,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对姚氏的这种过激行为和自私心理,也无可奈何,只能感到无比痛心和予以谴责!此时的孟小冬,既哭师丧,又眼看师父的“秘籍”被姚氏付之一炬,她站在一旁,无能为力,泣不成声,泪水涟涟。祭奠已毕,余叔岩的灵柩事先窦公颖等已商量决定,由孟小冬、李少春、程砚秋、陈大濩四人扶棺,送到永定门外余家坟地入土。10年后,因扩建粮库需要,迁葬于北京西郊福田公墓。文来“一轮明月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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