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编辑由好友夏源老师带领，拜访了王瑶卿先生的弟子九十三岁高龄的于玉蘅先生，于老多年来从事教育工作，桃李满天下。由于最近嗓子不太舒服，所以没敢过多打扰，所谈内容整理如下。
于玉衡先生
王瑶卿弟子 京剧王派青衣传人
壹
我小时候开始喜欢京剧，是看一位女老生筱爱茹唱《逍遥津》，我很喜欢。小时候老学这个。当时我在学校就哼哼，有个老师爱拉胡琴，听见我哼哼知道我会唱戏了。有一回学校搞晚会就给我叫上去，就是唱的这个《逍遥津》。
于玉衡
贰
后来专门和张菁华老师学旦角儿，教过我《甘露寺》《三堂会审》什么的，人家教的路子个别，《回荆州》一般都是刘备唱导板，张老师教的孙尚香唱导板。他和小杨月楼先生学过戏，后来和姜妙香先生学小生了。我和张老师一块唱过《会审》，就是他演的王金龙。有位叫周亚川的先生，本事真大。他唱《甘露寺》乔玄，里面有《跑城》的东西，是南方的路子。
在东北也是没少看好戏，像唐韵笙先生看过他的《好鹤失政》《驱车战将》什么的，能编能演真是好角儿。唐韵笙和曹艺斌、蓉丽娟、周少楼、张云溪在东北演出都非常红。还看过一位老先生，程永龙先生演的《古城会》，这位老先生有点胖，演关老爷戏很有名，过去称他是“泥胎老爷”。
叁
于老《四郎探母》剧照与演出报道
到了北京拜王瑶卿先生，当时请的钱富川先生给我说身段，天天跑圆场。头一次在北京演出，在三庆演的《大、探、二》什么的，演之前师父带着给祖师爷上香，一烧一大把。我对传统老戏始终是有一种敬畏的心理，剧情谁都知道，但是分谁演。京剧有时候看的不是戏，是看演的人。有的戏到了人家手里那就是不一样。像《玉堂春》《红鬃烈马》《四郎探母》这类传统戏到了什么时候都有人看。
肆
抗美援朝的时候，我和小达子、郝寿臣这两位老先生演过一回《逍遥津》。小达子就是李少春的父亲，李桂春老先生。人家那调门，好家伙。可惜现在就是找不着那场演出的资料了。
于玉蘅 李慧芳《四郎探母》片段
于玉蘅饰箫太后
李慧芳饰铁镜公主
那时候我也年轻，嗓子也好。我的伏后，李甫春的穆顺。朱秉谦看了说:“于老师，您这嗓子够可以的！”。那一阵子我也是饱了眼福了，郝寿臣先生《打龙棚》，马德成先生《百凉楼》，尚和玉先生《晋阳宫》，这我都看了。马德成老先生那么大岁数，嗓子还是那么好。和贯大元和雷喜福二位先生唱过一回《搜孤救孤》，贯先生的程婴，雷先生的公孙杵臼，我的程妻，这两位的表演太好了。贯先生和郝先生演《黄金台》，那身上真是漂亮。我和雷先生还唱过《教子》《刺汤》。
伍
王少卿 于玉衡
王少卿大哥，是二叔王凤卿先生的儿子，我们老师王瑶卿的侄子。这个人很能编腔，梅兰芳先生很多腔都是他编的。我师父在戏校录说戏唱片像《三娘教子》、《三堂会审》什么的，都是我给哼的过门，都是按着王少卿的过门哼的。我是他的粉丝，铁粉！我很崇拜他。他使用的胡琴也好，当时有的票友拿着金条要买，他都没卖。我头两年在大马神庙，还拿少卿大哥的胡琴拉过一段小开门。现在很少有人提少卿大哥了，不应该忘了他。
【二黄碰板】
老薛保你莫跪在一旁立站
【二黄慢板】
听主母教训这不孝的儿男
遭不幸儿的父镇江命染
多亏了老薛保搬尸回还
儿亲娘她一见把良心改变
一霎时反穿裙另嫁夫男
为娘的守苦节为的是哪个
都只为儿年小他年老
年小无依年老无靠
恐怕绝薛氏的香烟
唱词参考
陆
著名汪派老生 王凤卿
我们二叔王凤卿晚年耳朵不行了，很少登台。有一回在珠市口华北戏院，二叔和尚小云先生唱过回《三娘教子》，唱的声音我在外面都听的见。因为听不见胡琴有些黄调，我心里就替他担心，但是台下观众对他很尊重，都是安安静静的听。这出我是在马路上听的。我现在听二叔的《文昭关》，一般人真给他拉不了，还就得是王少卿，汪派老生调门多高啊。杨宝森请教过他，杨宝森也叫二叔。
柒
我们师父《珠帘寨》的皇娘有名，我就想学这戏。解放前有一阵子禁演这戏，我和师父提了一回要学，师父说:“都禁演了还学这干嘛？都不让唱了还学呢！”，这戏就没学成，我也没敢再提。
王瑶卿先生赠于老《四郎探母》
师父的京白念的是很好的，非常有味道。有的过去北京的土话，现在很多孩子不知道，比如《万里缘》里有一句:“还崩子”，这意思就是说刚才我说你了，你又反过来说我一句。现在很多人念这类词，不知道具体意思，就是按着词念，念的不是那个感觉。幼卿兄灌唱片《万里缘》就有这京白，他那时候嗓子也不是很好，念出来就大嗓是的，其实是得拿小嗓念。幼卿兄的成就很高，很多戏和师父不大一样，在学师父的同时也是有所改动，也学梅先生。
捌
谭鑫培 王瑶卿《汾河湾》剧照
师父的《汾河湾》也很有名，他自己说是学的时小福老先生。配谭鑫培老先生唱过。念：“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彼此一样?”,老生那里哈哈的乐，青衣也哈哈的乐，真挺少见。有点《乾坤福寿镜》那意思。在学校的时候，我和贯大元先生教过这出戏。当时是孙岳、张曼玲他们学。师父教《武家坡》王宝钏拿篮子，都是用手指捏着篮子，很讲究的。
玖
师父说自己的《彩楼配》是学的余紫云老先生。师父全部《三娘教子》叫《春娥节》，我八十年代在电台唱过一段灵堂反西皮是师父给说的。
于玉蘅《三娘教子》片段
【西皮导板】
见灵堂好一似深宵梦境
【反西皮二六】
不由得春娥女痛在心
自从老爷你丧了命
只恨那无廉耻的二贱人
撇下了娇儿无照应
又谁知她二人把那心肠改变
就反穿罗裙携卷家财
另嫁了他人
思前想后泪难忍
【哭头】
辛酸难忍 我的夫啊
【西皮摇板】
还望老爷你显威灵
唱词参考
拾
王派的《坐宫》很多东西也不一样，尤其小地方。我在戏校教过。师父唱腔尺寸安排的很巧妙。四大名旦很多戏的唱腔，都是师父给设计的。教我们《孔雀东南飞》，也是因材施教，每个人教的辙口都不一样，会的太多了。过去同一出戏，谁和谁唱的都不一样。观众比着看，很幸福。
师父的《宇宙锋》和现在的不太一样，反二黄唱八句多两句“猛然间睁眼看天昏地暗，有许多冤鬼魂站立在面前”，后面再接“那边厢又来了牛头马面”。前面唱散的词也多，唱什么“老爹爹你为人真真可厌，怪不得奸臣名四海外传，你女儿曾读过烈女贞卷，儿岂做失节妇遗臭万年”，修本时候唱“老爹爹发恩德”那段我们学的是慢板，和现在也不一样。现在都是梅派的路子，我们这个没什么人唱了，但是我认为梅先生改的也很好，我很喜欢。（于玉衡口述 川页LCP整理）
于玉蘅示范王派《坐宫》片段
【西皮摇板】
芍药开牡丹放花红一片
艳阳天春光好百鸟声喧
【西皮流水】
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
十五载到今日才吐真言
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
他思家乡想骨肉就不得团圆。
我这里走向前再把礼见
尊一声驸马爷你细听咱言
早晚间休怪我言语怠慢
不知者不怪罪你的海量放宽
【西皮快板】
讲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浅
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
因何故终日里愁眉不展
有什么心腹事你就只管明言
你那里休得要巧言改辩
你要拜高堂母是咱不阻拦
我有心赠你金貔箭
怕你一去就不回还
宋营离此路途远
一夜之间你怎能够还
适才叫咱盟誓愿
你对苍天就表一番
【[西皮流水】
铁镜女跪尘埃祝告上天
尊一声过往神细听咱言
我若是走漏他的消息半点
【西皮摇板】
三尺绫自悬梁尸不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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