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主厨 | 田作宇
今天在切入正题之前,先给大家讲个小故事,话说很久很久以前,齐桓公和管仲两个人看旁边的莒(jǔ)国不大顺眼,正盘算着要收拾一下这位近邻,结果这边君臣二人刚计划完,另一面整个国都的人就都知道了两个人的小算盘。
这下子,仗是打不成了。齐桓公正纳闷是谁走漏了消息,这时首席大谋士管仲站出来说,老大,这说明咱们国家内有高人啊,咱得赶快把他找出来。
于是他们便开始找啊找,找啊找,终于找到了这位高人,东郭牙。
管仲问道:“东郭牙先生,您是咋知道我们要攻打莒国呢?”
东郭牙先生答曰:“你看吧,那天你和咱们国君站在高台上聊天,国君他精神饱满,手舞足蹈,我一看这是要干仗啊;国君说的时候,嘴又张的很大,莒国的莒字就是这么发音的啊;再加上他手指的方向又是莒国的位置。所以嘛,我就知道了你们是商量着要打莒国咯!
以上这段故事出自《吕氏春秋》,小编也是在王力先生的书上看到的这个例子,这个例子也很好说明了东郭牙不愧是一位名侦探,哦,不对,是一位善于利用语言学知识的名侦探(小编第一次读到这个的时候,就立刻想到了爱伦坡笔下的杜宾...)
实际上这段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就是有助于上古音的构拟,我们都知道莒字现在的韵母是yu,是所谓的“撮口音”。但是为什么这个故事中说发莒字时要张大嘴呢?这说明了在当时,这个字音的韵母应该是与a相似的元音。
那是不是与莒字属于相同韵部的字都有这个规律呢,机智的语言学家们还举出了一些其它的例子。
比如说乌鸦的命名问题。如果各位读者观察过乌鸦,会发现乌鸦的叫声听起来像“啊呀啊呀”,但它的名字是“乌鸦”而不是“啊呀”啊,你别说,在很久以前,乌鸦还真很可能叫做“啊呀”。
《淮南子·原道》中有言“乌之哑哑”,章太炎更是认为鸟类名称都多少与它的叫声相关,他说:“语言不凭虚而起,何以言雀,谓其音即足也,何以言鹊,谓其音错错也,何以言雅,谓其音亚亚也”。郭锡良先生的《汉字古音手册》中如此解释“乌”字,“乌:(古)影鱼,[a];(广)哀都切,影模合一平遇,[u]”,这说明“乌”字在上古的韵部属于鱼部。
而关于上古的鱼部拟音,早在上世纪初,汪荣宝的《歌戈鱼虞模古读考》就进行了详细的论述,他认为鱼虞模部在魏晋以上应该是将a作为主要元音的。证据有以下几条:
1.无论何种语言,开口呼总是最多的,梵文中带[a]的音节占全部音节的十分之九以上。《史记》《汉书》所译的外国人名中,很多都是鱼虞模韵的字,如“姑、孤、牵、渠、吾、都、屠、呼、虚、狐、壶、胡、余、虞、阂”等字。比如说这个:乌弋山离(《汉书》),各位能猜到这个指的是什么吗?
2.在宋齐以后用歌戈韵字对译的音,在魏晋以上多用鱼虞模对译。如梵文Buddha,宋齐以后译作“佛陀”,魏晋以前译作“浮因”,“陀”为歌韵字,“因”为模韵字。
4.“呜呼”就是aha,张口舒气之声。
5.“父”读如ba,就是现在的“爸”。
但由于汪氏的论证主要依靠梵汉对译的勘定,还是遭到了一些质疑,章炳麟认为汪氏的做法是 “以不甚剀切之译音 ,倒论此土古音声势 ”,并对梵汉对音材料的可靠性持否定态度:
内典译音 ,自隋以上 , 皆略取相似 ,不求谐切 。玄奘 、窥基 、义净之书 ,译音渐密 ,然亦尚有疏者 , 如宋明人书 ,译金元音不能正确 ,盖不足为典要矣 。
徐震则从语音的地域差别和历史变迁两方面对译音的准确性提出疑问:
声音之变 , 不独随时代而殊 , 亦复因方域而异 ,故有一字可读数音者 ……今汪先生所取证者 ,外国译音也 。然西人文字 , 虽以声为主 ,亦决无经久不变之理若乃梵英字汇所译印度之音 , 与中国所译之内典 , 其时相去已远 , 梵音岂一无变迁耶…夫声音至于重译 ,势难毫厘不爽 ,即以华文同出一本 ,一经音转 ,其韵斯异 。
王力也认为:“中古的外国译音不适宜于做上古音值的证据,所以汪氏所谓魏晋以上似乎只能直溯到汉音,先秦的音值是不能单靠外国译音来断定的。”
相信读了这些例子,大家一定会感觉古音构拟也不是那么枯燥了,至于更多的方言学知识嘛,诸位还是多看看专家的著作吧,小编也只是略知一二,就不敢在这里卖弄了。
参看文献
潘悟云(2000),《汉语历史音韵学》,上海教育出版社
陶贞安(2004). 释乌鸦,《广西教育学院学报》,01:67-69.
许良越(2009). 梵汉对音法的提出及其在音韵研究中的影响. 《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01:286-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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