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母亲打来电话，问我中秋节，是婆家过，还是母家过？出嫁这两年，母亲好像对节日的仪式感增强了许多，每次节日前，便是一定会多确定几遍我是否回家过节的事。
我说：回家过。
母亲高兴地说：燕子也估计会来，正好你们可以碰面。母亲口中的燕子，是我的表妹，在上海工作。
有点意外，却真的是半年多没有见上面了。过年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关系，匆匆碰面，没有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心想着一年那么多节日，回家的路又不算远，实在不值得遗憾。然而，一别半年多，我们大概也没有料到，再聚需要过那么久的时间。
我与表妹燕子、闹闹差不多同龄，所以，我成长的记忆里，都是我和她们的身影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重复地闪现。九岁时候的游戏，是老师和学生式地过家家；十二岁时候，是一起寻找父母藏起来的有线电视线，翻箱倒柜地找；十四岁时，是一边做作业，一边听中国歌曲排行榜，哼唱青蛙乐队的歌。十七八岁时，是隔壁班男生的情书，彼此换着看，然后，各怀心事。那时，我们常常说：今后啊，要一起去一个城市，读同一所大学，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小餐馆，最好是留在同一个城市，租一个房子，省钱又省力。可到高考结束的那天，我们早已忘记原来的事，各奔东西。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特别胆小又怕事的人，怕所有离别。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拉着同桌男生的手哭，我姐来接我时，一看这副光景，问，在哭什么？我说，因为要走了。我姐说，你不会早恋了吧。到后来，我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母亲特别舍不得我，于是，我填了本地的一所学校。从睁眼看世界的那一天起，一直到如今工作，我平平稳稳地在自己的家乡完成了中考、高考、入职考试，对于千千万万个想涌入大城市的年轻人来说，我这样一个年轻人，除了“顾家”能够形容，实在挑不出什么更好的词语。
我留在本地的那一年，燕子考到了上海，四年后完成了保研，然后在上海一家企业上班，年薪十二万；两年前，闹闹从中国美院毕业去了美国，现在在美国的一家公司实习。而我，在一座小城市里，成为了一个固定工作者，每天朝九晚五，偶尔码字，去年结了婚，生了孩子，这辈子去过很多地方，却没有一个地方超过20天，便又回到了原地。
可母亲觉得幸运。她是一个很喜欢听广播的人。有一天，她听到一个公益广播，里面的对白是：有人问儿子：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儿子说：赚钱。转头问他的父亲，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父亲想了想说：让儿子回家吃顿饭。母亲把这段对白录了下来，回家的时候，她说，其实，也没必要给你听这段录音，但我听了，只觉得有你常常回家吃饭，我这个母亲实在太幸运了。她的“有女万事足”的思想，一定程度上让我变得不那么上进，仿佛陪在她身边，就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事，其他的好与不好，便无关紧要。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一种体会，长大后，尤其是这几年，家人之间的聚会越来越少，少到只有结婚这样的大事，才走动，甚至于有些人的脸的印象，永远留在了十多年前。我们从来没有好好坐下来吃吃饭，说说本该属于家人之间的故事，获得一种亲人的默契，却从来只是在纷繁复杂的朋友圈，和普通朋友一样，偶尔去点赞，偶尔在节日的时候发个问候，其余却什么都没有。
其实，大多数人都是珍惜这样一种情谊，我记得我一个朋友的微信里有这么一条：以前不知道电视剧里描述的家的味道是什么？现在终于是知道了，家里的饭最！好！吃！
我回了她一句：所有的鸡汤都是有源泉的。那一年，她说，她只回家10天。其余的日子，都在另一座城市里打拼。
我记得闹闹刚去美国时的某一个夜晚，她给我发信息：姐，有空帮我去看看我妈（也就是我的姑姑）。我不在，她和爸爸很孤独。老实说，听到这一句话，我特别想哭。所有的背井离乡真的或许都是迫不得已。年幼时的我们大概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当我们年近而立，也会如从前的父母一般把一切抛下，然后没日没夜地工作，连回家团聚这件平常事也成了让父母为之高兴的期盼和自己最大的期待。
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知道，这是一句被写烂了的名言，我终归是要表达，如果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父母，那么就在节日的时候，找个最好的理由找老板请假回家，这一生，所有对家人的甜言蜜语都敌不过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我们降临到这个世界，拼命地活着，但也要有爱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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