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铸同志赠夫人曾志的两首诗,为其平生沉痛总结之语,至亲之爱,祖国之忠,昭然可鉴。
然此两首市面上流行的版本与原稿之间有些许的区别。原稿的复印件保存在祁阳县浯溪公园陶铸纪念馆的陈列室的橱窗内。笔者多次去浯溪公园拜谒先贤,偶尔间发现此版本上的问题。
市面上流行的版本有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陶铸诗词选》为准,内容如下:
《赠曾志》
【1】
身世浮沉只自扪,谁怜白发慰黄昏。
乾坤永照余肝胆,生死难忘负马恩。
纵使投荒能赎愆,不须酹酒为招魂。
每当梦醒难成哭,羞效王章有泪痕。
【2】
重上疆场我亦难,感君情厚逼云端。
无情白发催寒暑,蒙垢余生抑苦酸。
病马也知嘶枥晚,枯葵更觉怯霜残。
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一.第一首,陶铸纪念馆橱窗里的复印件,仔细辨认后,发现以下几个问题:
1.前两句经过用删除线修改过。原诗为:
身世如斯太惨辛,累君伴我骨磷磷。
修改后为:
身世浮沉只自扪,谁怜寂寞伴黄昏。
从修改的字迹来看,可以认定为作者自己的笔迹。
但此联与流行版本还是有差异的。流行版本将”寂寞伴黄昏“改成了”白发慰黄昏“。寂寞伴黄昏,与全诗的悲凉的意境是相符的,一致的。而白发慰黄昏,此一修改,殊失作者原味,且涉嫌句式不通。面对头上的白发,一般人是悲黄昏,或者感慨易黄昏。以白发来安慰自己的黄昏,不可解。
2.第三四句,原诗为:
乾坤永赖东风力,生死难忘主席恩。
修改后为:
乾坤永照余肝胆,生死难忘负马恩。
此一修改,境界上似乎比原作高了一些。但作者面对蒙冤含恨,生死之际,所想到的,上句为东风之力,视为革命的真理,下句难忘的是主席之恩遇,属于个人的感激。而修改后前句则为自我表白肝胆,而下句则虚指难忘马克思恩科斯的理论。显然深深的背离了作者的原意,有点超越人情了。
3.第五六句,原诗为:
何处投荒能赎罪?不须酹酒为招魂!(上句的问号,下句的感叹号,均为原稿所用)
修改后为:
纵使投荒能赎愆,不须酹酒为招魂。
将何处改为了纵使,将赎罪改成了赎愆。此修改将作者的疑惑何处投荒可以赎自己的罪过,改成了纵然自己投放荒原的地方能够赎罪,感觉语气上很是别扭了,讲不通了。特别的是”愆"字,虽然也是罪过的意思,但是平仄上有失,愆读平声Qian,属于下平一先韵,而按律当用仄声,故原来用罪字,是正确的。愆字虽然在康熙字典里也有仄声的读法,“叶起浅切,音遣”,但是意义不同,而且是“衍”字的借用而已,最大的可能性是修改者读白字造成的。修改后且将原稿的问号,感叹号改掉了,就将原诗的疑问彷徨和感慨愤懑的语气给抹除了。
4.第七八句,原诗为:
每思沉痛终难哭,羞效王章有泪痕!(句末感叹号为原稿所用)
修改后为:
每当梦醒难成哭,羞效王章有泪痕。
第七句的修改后,沉痛的意味给抹除了,读者自己可以体会其中的情感差别。
二.第二首,改了一个地方,即第一句的:
原稿为:重上战场我亦难。
修改后为:重上疆场我亦难。
显然修改者是为了平仄考虑,战场改成疆场,可以弥补孤平的缺陷。在格律上,单数句出现孤平,往往是可以容许的。改与不改,其实不是很重要。
为了保存历史的真实,故在此根据原稿将原诗更正如下:
《赠曾志》(原稿)
【1】
身世浮沉只自扪,谁怜寂寞伴黄昏。
乾坤永赖东风力,生死难忘主席恩。
何处投荒能赎罪,不须酹酒为招魂。
每思沉痛终难哭,羞效王章有泪痕。
【2】
重上战场我亦难,感君情厚逼云端。
无情白发催寒暑,蒙垢余生抑苦酸。
病马也知嘶枥晚,枯葵更觉怯霜残。
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2014.7.28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