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人画之海宽
沽上一云(李云，全文）
第一次看到海宽的绘画，心中不免有一些不适应的感觉，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彻底的把传统抛弃了。为什么，是自我的性情使然，还是他对自己的艺术有什么诉求。他的绘画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新文人画里面的粗俗与丑陋，然而你又不能不承认他的绘画作品分明带有强烈的个人特性。你似乎找不到与之可以相同的绘画风格存在，海宽就是海宽，一个赤裸的无时不在跳跃的新生命！海宽用他“赤裸”的新生命在告诉我们，绘画在他那里只有自我的“灵魂”，没有他人的“形骸”！
来自民间的质朴是其艺术的真谛，任何为其艺术附加上的“名词”其实都是虚伪的面具。个性的语言给予人们的只是对自我的再认识，独立的行为最终会在毁誉参半的社会评论中加以确定，而这种确定是通过对自我的肯定而形成的。坚持自我的本身价值，要比被大众认可更具有实际意义！个体生命在自我的精神诉求中挣扎的时候，痛苦不是来自外界的，而是自我内心矛盾的纠结。无疑同样的命题不一定有相同的解决方法，艺术不是简单方法的解决，而是解决方法的简单，艺术是没有最终答案的，他所呈现给人们的真诚是取决于画家自身真实的生命感受。在雅俗之间，极致的转换往往是需要勇气和学识的，海宽的绘画无疑是大俗以后的大雅，在极致的背后是淳朴的个性和做人的直白。文人的离愁别绪、怀古寄情，在他笔下已变成浓重的墨块和斑斓的色彩，民俗化只是载体而已，并不是为了区别于他人。海宽没有在古人与今人的程式中去寻找自己的支点，而是到民间去吸收他所需要的养分，他的绘画中分明是有一种来自民间的粗犷之美和浓郁的自然之美，而这种美在当今新文人画的群体里是极具个人风格的。
海宽没有进入到时下新文人画的普遍绘画语言中，他的语言个性是有别于那些跟风的人的，他没有去简单的涂抹古人的笔墨情趣，也没有在今人的绘画风格中去做表面文章。他不同于那些所谓的新文人画家们的粗野，他的绘画所强调的是自我的存在，而自我的觉醒又取决于对艺术的再认识。海宽显然不是为了取悦什么而去画画的，他的绘画更多的是为了取悦自己的欢心和好恶，只有当你把绘画看做是自己性情里的一部分时，你的作品才有可能会打动别人。极具个性的绘画往往是不被主流意识承认的，新文人画的被指责，也多是因为个性的强烈，冲击到主流的意识形态后的必然结果！海宽的每一副作品都是对那些习惯了以往审美意识的人们的一次彻底的颠覆，人们不会愿意停留在他的作品面前去发现什么，然而一旦你仔细的去关注他的时候，你就会被他的真诚而打动。他的画面没有了凄婉与惆怅，没有了浮躁与甜媚，有的是直率和真情，他没有刻意的在画面里隐藏自己的情绪，但他又不同于那些借助自我情绪而使画面过于张扬的人。他画面的构成其实还是中国画固有的构成模式，只是他更多的把民俗文化参杂在其中，这种民俗文化并不是表面的借鉴而是通过提炼后的形象符号而已。这些符号在画面里是相互不产生关联的，每个对立的符号之间是通过色彩、墨块的罗列而形成画面美感的，浓重的书法题跋其实在画面里起到串联形象符号的作用，这种通过题跋来具体构成画面的做法是很少有人使用的。海宽的文字显然不是单一的书画相容，而是作为绘画组成的一部分而存在的，他的书画之间本身就是画面形式美感相互依托的结果。他的作品里用色极为丰富和夸张，色彩的对比使你很容易联想到木板年画的影子，而他题跋的样式又有中国线装书的格式美感，各种艺术形式的借鉴，最终的目的是要使画面和谐，而恰倒好处的调度这些艺术形式又全在于个人的艺术修养和宏观的把握，否则画面会形成割裂的效果，而割裂的画面必然给人一种生硬的感觉。
海宽这种独立的艺术风格，不能不说在当今新文人画的群体里是作为个案而存在的。我们看他在笔墨的表现上是不同于任何人的，而笔墨的“古拙”则来自他书法的功力，我们看他的书法大多是浑厚和雄强的，他没有用书法的多样性去显露他的才情，而是始终用一种语言去与画面相协调。当这种书法作为画面的符号一次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不能不对他的存在产生关注，为什么他会如此的把这种本身就不具备文人气息的书法样式，不止一次的题写在画面当中呢？而这种淳朴的画风和气息憨厚的文字又是那么的相得益彰，由此可见海宽无疑是一个极具个体意识的人，你不得不为这种风格的统一而浮想联翩，他的背后无疑是作者本人殚精竭虑的思考和对画面的仔细琢磨。有如“漆书”一样的文字平正而不失灵活，他不像有的人那样是在错落的文字美感里寻找画面的平衡，他的美感则多来自宏大与肃穆，透过他的书法，你自然会想到他的个人行为与处事风格，海宽绝不是一个靠小聪明行走天下的人。“拙美”是其艺术根本的语言，也是他不同于时下流行的新文人画的根本所在，表面看他视乎不追求题跋在画面的位置，而是始终以同一种风格示人，其实他的题跋始终是有章可循的。你在分析他画面的色彩构成的时候，你会发现只有他自己的风格样式和书体面目才是最为协调的，试想如果我们用其它的书体与题跋的位置去替换他现有的风格那又是一种什么结果呢？色彩的浓艳与重墨的题字构成了海宽绘画语言的全部，然而这种自我语言的确立本身就是无数次尝试后的最佳结果，这种最佳结果也只是属于海宽本人的。无疑任何人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自我的体现永远是不懈的目标，然而又有多少人在追求自我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绘画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自我的事情，存在的合理与否只是你的行为是否具有价值意义，价值的体现在于是你发展了前人，还是涂抹了前人，亦或是你批判了前人。在艺术多元化的今天你是否代表了一种自我的声音，而这种声音的强弱又取决于你艺术作品的生命力和持久力。个性化的今天不需要趋同的艺术作品，而我们看到了太多的趋同，新文人画也在不断的跟风中走向他风格的统一性，这种统一性的结果，是无数个体在前人扑救的道路上灰飞烟灭。而新文人画作为一个时代的见证，又有几人能在历史的记忆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就形式语言而讲，画面的内容是构成绘画的主体部分，而内容则是体现作者对事物的理解能力和认知能力，内容只是附着在个人情感上的一件外衣而已。笔墨的运用其实是技法的熟练过程，而技法的运用也只是与个人审美取向有关，技法的优劣不过是个人理解与普遍接受的问题。技法在组成画面的过程中，个性的彰显其实才是最具有生命活力的，文人画笔墨技法成熟化的过程本身也是向文人审美意趣妥协的过程。而文人赋予技法的太多内容又决定了社会普遍对审美的认同，在空间的转化中技法的演变过程是一步步走向趋于理性化与程式化的。从文人画由性情使然不得不发的墨戏，到技法的不断成熟，其实都是个人审美意识所决定的，技法的传承是任何艺术得以延续与发展的根本，然而技法的不断成熟虽然丰富了文人画的内涵，但也使他背离了文人画最初的原始意义。文人画的没落不能不说是思想与技法的枯竭而导致的最终结果，也不能不说是人们审美意识一成不变的必然所在。我不否认审美是具有民族性的，然而这种民族性的审美他的惯性往往制约了新思维的存在，新文人画的出现本身就是对这种传统审美惯性的一种挑战，尽管新文人画也没有摆脱传统技法的样式，但他的存在实际是对传统以及新中国成立后的学院教育的一种不满而已。无论是新文人画亦或是实验水墨，他们都力图在技法与思想上打破古人对今人的影响，然而他们都没有梳理出各自的思想体系与理论基础，尽管他们不断的扩大自己的队伍，且现在的生存环境要好于他们形成的初期，但不彻底与不自信，使他们不得不在古人的形骸中继续讨饭罢了。来自民间的质朴总是会被自认为高雅的人们所不屑，他们习惯了自我所认定的价值判断，而这种判断无时不左右人们的思想和对美的理解。现在是我们要有勇气问自己我们最初的审美是什么的时候了，我们的审美是否被人为的在他萌芽的时候就已经被审美的惯性所压制着，而我们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美！
我不能简单的就绘画的传统与现代去诠释海宽作品的存在理由，但我知道他的存在不是共性的产物而是个性的必然。每当看到他的作品的时候总是要与自我内在的标准去对比他存在的可能性与合理性，其实我们都被所谓的文人审美情趣而左右着，以至于我们更多的去用对比的方法去判断他的好与坏。而这种主观的情绪实际也只是个人的好恶而已，他并不证明海宽自身的价值与情感，我们总是试图通过自己的认知去是说服别人，这种说服本身就不具有理论的基础与真实的价值判断，只不过是被人认可后自我的一种喜悦而已。诚然艺术是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的，海宽的个人面貌也不可能是具有普及意义的，他背离了人们以往的思维模式，同样他也背离了新文人画这一群体的固有模式。不是你涂抹了古人就是新文人画，也不是你效仿了今人你就是新文人画的从业者，而是你是否具备了新文人画的独立潜质！你所传达的是时代的“必然”还是时代的“偶然”，“必然”是历史的选择，“偶然”则是历史瞬间，瞬间的东西只是匆匆过客而已，不会留有任何价值意义的。我试图在既有的模式里去寻找海宽的影子，其实我也进入了传承的误区，我总是试图去发现他背后的渊源，而当我越是纠结在他的过往中，我越是感觉到他的支离与统一。我发现个体的存在不是单一的自我因素而是环境变化的使然，环境的变化又总是被那些善于发现的人最早感知道的。海宽走的很远，他脱离了新文人画中表面的古人情节，而把古人的情怀放在自我的心中，他不是活在当下的“假古人”，而是活生生的今人！
新文人画的发展在他多样性的背后，其实是并没有脱离中国文化的本体。就绘画的形式而言，文人画的形成也是经过一个不断的积淀过程，文人画的根本是为了区别于院体的程式化而产生的。心性的使然将文人画推向了院体绘画的反面，而个体的独立又使新文人画走向传统文人画的反面，不是没有继承，而是继承什么！是新文人画所面对传统文人画的必须选择！不应否认传统文人画中优秀的思想和笔墨技法，但这些所谓的传统是否就是时代所需要的吗！新文人画的不成熟是他必然的发展过程，而这个过程又是他必须经历的，过程的得失对新文人画来讲比结果更重要，结果的认定不是某个人判定的，也不是现在判定的，而是后人们对新文人画家们个体价值在历史的贡献而决定的。同样海宽的绘画作品也只是与古人不同罢了，你不能就此就认定他会代表这个时代，但这个时代有海宽这种作品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记录和进步！
辛卯上元夜沽上一云写于天津墨古斋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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