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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收藏家378期:梁章凯,当代文人型收藏家典范


梁章凯


梁章凯,1960年生,福州人。现为西泠印社理事、西安碑林博物馆客座研究员、中国寿山石文化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西泠印社美术馆顾问、日本书道研究会淡水会专职讲师,第一、二届海峡两岸青年篆刻大赛评委。


水到渠成,踏上收藏之路


梁章凯出身于艺术世家,厦工美毕业,潜心学习中国书画,为日后研究篆刻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梁章凯步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新闻图片社做摄影记者,这份工作让他蜕去了学生气,意识到做事业意味着一份社会责任。时至今日,他还珍藏着当年的记者证,照片上那个面容俊秀、略显倔强的青年曾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在新闻摄影界打出了一片光鲜天地。


1988年,梁章凯放弃了摄影记者的工作,自费去日本留学深造摄影,本来他的规划是成为一名职业摄影师,但在留学的过程中,他注意到日本人很注重文化的传承,那里的收藏往往有着清晰的历史脉络,特别是在金石书画方面,有日本自己独特的东西。在日本读书期间,他在一家经营中国文房四宝及书画的店里做兼职,他发现,日本人对中国的篆刻文化极为推崇,也收集了数量可观的中国名家篆刻。在店里工作,他有机会接触到中国的文人印章,往来间他把握每一个学习的机会,不断梳理收集来的资料。整整五年的时间,梁章凯埋头钻研中国的篆刻艺术,鉴赏水平日渐提高,从此开启了鉴赏、收藏之路。


苦铁(吴昌硕)遗制  梁章凯藏


明清金石书画是他的主要收藏方向。乾嘉时期是金石大盛的时期,西泠八家、邓石如、吴让之、赵之谦和吴昌硕等名家在金石书画方面取得的重大成就。梁章凯认为明清金石书画集诗书画印于一体,既有文化之美又有艺术之美,而且他也看好这块市场,他要在此有所作为。为此他主动舍弃了早期曾收藏过的青铜器,因青铜器投入太大,会拖他整个收藏的后腿。


与市场共生,如鱼得水


梁章凯主要采取的是“以藏养藏的收藏方式,他出手过很多东西,但也有很多二三十年前的东西还在,他常常说自己只是一个临时的保管员,这个比那个好,把那个卖掉才能买这个,但是他认可的收藏市场现在都在涨。


明清书画和篆刻还是冷门时,梁凯章就已经开始入手了, 比如王铎的作品,开始他是十万、二十万的买,后来到朵云轩五十万他还买,不到半年时间,有人说一定要买,梁凯章就开玩笑说我57万买回来的,100万卖给你?结果那人一听就说好,就卖给他了,后来那件作品卖了300多万。

 

1995年,梁凯章参加了中国篆刻的第一场拍卖,那年10月,北京荣宝斋在其首届艺术品拍卖会上第一次推出“印章文玩”专场,192件标的共417方印章上拍,最后以78%的成交率、436万元的成交价获得圆满成功。其中一枚赵之谦自用印则以14.3万元落槌,成为当时的天价印章之一。这是国内首次规模较大的印章集中拍卖。


  罗汉 清代初期雕刻名家杨玉璇作品 梁章凯藏


虽然梁章凯对这个全国第一场印章专场的结果不是特别满意,但在当时它还是引起了业界的轰动,1996年后,印章都在杂件或瓷器里参拍,几乎不成气候,直到2007年1月,有史以来全球规模最大的印章专场“犀象印翠——近现代名家篆刻”亮相地处杭州的西泠印社拍卖有限公司,近千方象牙印章上拍,拍卖总标的估价达600多万元。最终本场成交率高达98.7%,成交金额超过1335万元,高出估价一倍之多。这场亮点纷呈的印章专场也和梁章凯关系密切,部分拍品就和他有关,他对印章收藏的区域特色有自己的见解:“杭州有西泠印社,既有社团,又有篆刻家,还有原材料的保证,这些都是篆刻印章可以发展的重要传承基础。”

 

拍卖市场的发展当然令他高兴,事实上如今的收藏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必须依赖拍卖市场才能进行。当十几年前梁章凯开始着力收藏西泠八家、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等清代及近现代名家印章的时候,中国的拍卖市场才刚刚起步。那时一枚印章能上十万已算天价,一张王铎能卖到30万就足以令人惊叹。某次餐聚,席间有朋友提到他当年花百万日币买来的东西在中国拍到上百万人民币的旧事,他呵呵一笑,并不多言。生意总归是生意,兴趣还是重要,一如他经常说的:我们还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喜欢”二字他轻松道来,但此中真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最明白。


梁章凯不仅从未排斥市场,而且与其巧妙共生,聪慧地运用它为自己的收藏事业服务,因此在两者之间有如鱼得水般的愉悦。



《艺友斋辑名家印存》 梁章凯编著


不求多,但求精


凭借多年在藏界的经验和诸多机缘,梁章凯经手了数不清的明清书画名家和篆刻名家作品,但他认为自己的收藏不是以量取胜,而是在体系和质量上有独特之处。提及自己的收藏脉络,梁章凯表示自己“很专一”,就是做明清的金石书画:“我做金石书画,早期收藏就是有目的的,比如我收藏的田黄几乎都是印章。数量上我不敢说很多,但质量方面一定是有优势的,比如我收的吴让之印章就是全国最好的。”


  清 吴昌硕篆 高山石螭虎钮方章

印文:传朴堂


1999年他花6.5万买了一方吴昌硕所刻的“传朴堂”堂号印,当时这个价格很高,很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买?它有故事,葛昌楹(详见:大收藏家337期:葛昌楹,情系西泠印社,吴昌硕为其治印无数)是名家,传朴堂是他的堂号,他们家藏了很多吴昌硕的东西,是十分重要的大藏家。因此,在确保作品真实的前提下,有故事和历史背景的东西才有真正的价值,贵也贵在这里。田黄一克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为什么不考虑背后的内容呢?文化和历史的分数价值很高,就算不是田黄也会价格惊人,就是这个原因。”梁章凯说。


现在,他在明清金石书画收藏方面已经颇成气候,开始入手手稿类的东西,2014年,他在保利买了一批吴昌硕的手稿,里面有很多题跋,有时间他就会看。对于这些题跋,梁章凯十分看重:“比如碑帖很贵,俗称黑老虎,我十年前就在买,很多人不理解这黑乎乎的这么贵,我就建议他们要买有题跋的东西,没有题跋就没有收藏价值。碑帖很多,但是文人题跋会把时间、地点、事情经过都写在上面,这就是文化。现在文化和市场勾连的很紧,题跋是手写的,具有唯一性。”


 赵叔孺题跋毛公鼎拓本 梁章凯藏


推动国内金石市场发展


梁章凯早年留学日本, 并与多位中日的篆刻名家熟稔,这也让他一直保持着与中、日篆刻界的紧密联系,并且积极地推动着中、日篆刻艺术的交流。


小林斗盦(大收藏家第368期:小林斗盦,西泠印社中的东洋人,用一生守护篆刻之魂)是当代日本艺坛泰斗,精于书画篆刻,收藏中国明清流派印章及名家书画既富且精,他的老师正是当年投书于吴昌硕的河井荃庐。梁章凯对篆刻的由衷喜好和独到观点,机缘巧合下引起了小林斗盦的注意,共同的爱好使他们很快成为了忘年之交。他们经常聚在一起探讨中国传统文化,有时一壶香茶,一杯清酒,一枚印章,就可以让他们忘乎时间,畅谈至深夜。


《林则徐旧藏饲鹤图题跋録》 梁章凯编著


1995 年,中国嘉德第一次到日本巡展,当时嘉德日本办事处尚未设立,在陌生的环境下,梁章凯奔走相帮。当时,他介绍陈东升、王雁南与小林斗盦认识,还在多个场合穿针引线。可以说,梁章凯很早就开始接触和参与拍卖了,是中国嘉德的老朋友。

 

2003年西泠印社建社百年之际,正是在他的全力游说下,小林斗盦割爱将所藏西泠印社社员证上吴昌硕那枚著名的“西泠印社中人”印捐给了西泠印社,成就一段印林佳话。


“西泠印社中人” 吴昌硕刻


此印是当年吴昌硕应吴隐、丁仁之嘱,刻赠葛昌楹的。后来随着时局的变迁,很多收藏世家渐渐中落,传朴堂葛氏所藏亦难逃陆续散佚的命运。“西泠印社中人”一印辗转相传,不知何故竟然出现在上海的拍卖会上。此印既为吴昌硕几经著录的名作,一经面世必然引起多方关注。小林斗盦很想收藏此印,虽然梁章凯告诉他拍场上应会有竞争,但他依然全权委托梁章凯参与竞买,还表示不设底价,无论拍到多高的价钱都坚定争取,幸运的是最后终以不到十万元的价格顺利买下。


2003年小林斗盦欲送礼致贺西泠印社建社百年,梁章凯便和他商量能否将这方“西泠印社中人”作为贺礼捐赠,没想到他十分慷慨地同意了,还写了一封授权信,通过梁章凯先生全权处理捐赠事宜。对于信的主题当时小林斗盦还颇难决定,梁章凯先生提出的“回归故里”四字让他十分赞赏,就把这四个字写在信上了。


2003年,吳昌碩名印“西泠印社中人”捐贈仪式


此后,小林斗盦、菅原石庐、中岛蓝川、范曾等人捐赠藏品给中国印学博物馆,藏品集《邺城古陶文五十品》《齐国古陶文五十品》《藏传铁印五十品》《范曾捐赠宋元古印五十品》等四种印谱,以及后来小林斗盦的《怀玉印室藏印选》和《斗盦藏印》的出版结集工作,梁章凯先生也都亲自参与。在小林斗盦去世后,他还在杭州、广州、福州、台北和香港五地策划举办了一系列“小林斗盦先生遗作展暨怀玉印室藏印展”,让国人有机会一睹小林斗盦所藏重量级汉代玉印和名家金石书画精品的真容。


《齐国古陶文五十品》等   梁章凯编著


文人文心,自有雅趣


梁章凯还有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身份,即日本淡水会(书道研究会)的专职讲师。他的父亲梁桂元先生是著名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所以他的绘画可谓继承家学,以写意山水为主,笔墨温润,用色淡雅,构图造景都别有生机,充满典型的文人画趣味。他在日本的中国水墨画教学班弟子百余号人,每年还带着学生们参加淡水会举办的书画篆刻展。他从没说他在绘画上有什么远大的追求,只是不想放下,或许,画笔更能让他直接地表达些东西吧:“只是作为一个爱好,希望坚持到老。”


江岸远望》 梁章凯作


他还多次在国内策划展览,以促进艺术的推广和交流。除了此前的小林斗盦先生在国内的五城展览外,2015年7月在杭州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盛大开幕的《赤井清美作品展》就是他策划的,此展引起业界诸多赞誉,2017年10月,他还将此展引进北京的嘉德艺术中心,以作为嘉德艺术中心的热身展之一。此外,他对于推动年轻人的事业也特别热心,经常为一些年轻的平台联络各种资源,以将他们推上更高的平台,2017年11月,他就特别为福州七位年轻的雕刻艺术家在西泠印社美术馆策划了一场展览。


《赤井清美作品展》 梁章凯策展


过眼即拥有


和金石书画打了半辈子交道,藏品的聚散梁章凯早已看开,他说这些东西最终都是要散出去的,当它们还在的时候,做点整理的工作,今后也是一份难得的念想。这些年,编书,策展,推广是他热心的事情。“我们所积累的知识不及前辈,还需要多学习。无论是做学问,还是收藏鉴赏,都必须保持谦虚的态度。”他怀揣着虔诚的学者之心,编著出版了关于名家篆刻的《艺友斋辑名家印存》、《印史留遗》等原拓印谱,还有《美哉斯石——海内外中国印石精品集》、《林则徐旧藏饲鹤图题跋録》等不同类型的画册,2015年,他还出版了一本关于吴昌硕书法篆刻的专业性书籍《吴昌硕金石书画集》(上下卷),此书历时八年的筹备,他将自己亲手研究过的大量吴昌硕书画、印章、题跋、信札等作品作为第一手资料,进行了深刻、详实的分析,这部书透露出了他对金石书画艺术的执着追求。


 《吴昌硕金石书画集》(上下卷)梁章凯编


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收藏家,梁章凯更重视艺术品本身,即艺术品的文化、历史和艺术方面的价值,比如,作为福州人他就对福州人只玩石头而不玩篆刻颇感遗憾。他曾提到那年他在福州做小林斗盦作品及收藏展,里面多有明清诸大家的代表作品;而当那些搞石雕的名家们面对着这些殿堂级的藏品时,最能引起他们议论的却是“哎,这些石头都没我的好。”更有甚者,当他在为此展览寻求单位支持的时候,相关专业领导居然对篆刻艺术也不重视,更是令他沮丧不已。


王个簃先生为梁章凯篆刻稿题签


在梁章凯看来,市场是一回事, 而喜好是另外一回事,终究是因着喜欢,才会对鉴赏和收藏有始终不变的炽热之心。“收藏是一件既辛苦又享受的事,我跑来跑去,到处看东西,发现东西,有缘的话拥有一些东西,和大家交流、分享。”闲暇的时候,他会约三五好友,拿出各自的宝贝,伴着清茶,可以琢磨把玩半天。无论是自己收藏的名家名印,还是仅仅有缘经手的篆刻作品,他都要认真的作一番研究。“欣赏过了,烙印在心里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他还在北京琉璃厂东街与文物公司下属单位“韫玉斋”联营,主要经营艺术类图书、名家字画、文房用品,闲暇时在这里会会朋友,就着一盏清茶聊聊字画,玩点印章,一派旧日风雅。传统的收藏就是这样,交几个谈得欢的朋友,做一些有意义的展览,编几本实实在在的书,全是盈盈的心思。


 

参考资料:

福州晚报,《优雅的先生——梁章凯印象》,文 / 陈灿峰,2013年

新浪收藏,《梁章凯:剪不断的篆刻情缘》,2013年

雅昌,《梁章凯:金石世界的玩者情怀》,2015年

《文化生活报》,云中漫步梁章凯,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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