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狂犬病疫苗研制第一人巴斯德,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要说起巴氏消毒法,可能听说过的人就很多了。这种现在还在使用的消毒法就是以巴斯德的名字命名的。
所以,巴斯德是个非常伟大的人。有多伟大呢?在美国学者麦克·哈特所著的《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中,巴斯德名列第12位。他在微生物领域的贡献,就像牛顿在经典力学领域的贡献一样。所以,他也被称为“微生物学之父”。
巴斯德1822年12月27日出生于法国东尔城,1895年9月28日逝世,活了不到73岁。
别看巴斯德一生成就非凡,其实他并不是那种生下来就非常聪慧的人,考巴黎高等师范学院也是考了两次才勉强考上,毕业后去了一所中学教物理。
但让人奇怪的是,巴斯德后来一生的成就跟物理没多大关系,跟教书更没啥关系。因为后来他稀里糊涂地被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安东尼-巴拉尔教授邀请去做他的化学研究助理。从此开启了他开挂的人生!
进入化学领域之后,巴斯德有如神助,很快就在化学和微生物领域远远超越同时代学者。不到60岁,他就做出了以下突出成就:
拯救了法国酿酒业。
拯救了法国丝绸业。
这可是19世纪法国两大支柱产业。
发明了巴氏消毒法。
提出细菌致病学说。
研制出霍乱疫苗。
研制出炭疽病毒疫苗。
于是,巴斯德几乎成了法国半仙级人物。当时不管是农业、畜牧业、养殖业,甚至是人,只要出现疑难杂症,都去找巴斯德,认为他就是万能的大神。
本来凭着这些成就,快到退休年龄的巴斯德是可以非常舒服地度过人生的晚年的。
不过,自从巴斯德稀里糊涂闯入化学领域,又不小心闯进医学领域,他的一生就不停地用各种灵光闪现的智慧虐人。
所以,自从他发明了一套完整的细菌致病学说,并成功培养霍乱疫苗和炭疽疫苗后,巴斯德决定趁热打铁,继续复制这种利用天然微生物培养疫苗的模式,发明新的疫苗。
这次他选择攻克的对象是:
狂犬病。
其实,要从流行程度和危害范围来说,狂犬病是没法和像鼠疫和伤寒等传染病相比的,那时候,法国一年因狂犬病而死亡的人数也就几百人,与鼠疫、伤寒致死的人数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但是,狂犬病和其他传染病相比有几个特点:
第一,狂犬病发作没有周期性,随时都可能出现,只要被发病的疯狗咬了,就有可能染上狂犬病,并传播给别人。而其他传染病只是在爆发期间危害严重。
第二,当时狂犬病的死亡率基本是百分之百。人类自从驯服狗之后,就开始受狂犬病的困扰。狂犬病症状特别恐怖。病人发病的时候,口吐白沫,面目狰狞,因为大脑被侵袭,病人神志谵妄,会出现撕咬狂暴行为,包括,像狂犬那样咬人。而且,很不幸,人体的免疫系统对付不了狂犬病毒。
为了治疗狂犬病,东西方试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比如西方有:泻药、发汗药、芥子泥、烧焦的熊毛、棕红色的鸡屎……,中国古代有:地龙(蚯蚓)粪、枸杞根、斑蝥、麝香。
19世纪的时候,欧洲人治疗狂犬病还使用烧红的铁棍。因为,当时的欧洲人相信,火焰与高温可以杀死一切事物,包括肉眼所看不见的细菌。所以人只要被动物咬伤,就会被村庄中的壮汉们强行抬到打铁铺,请铁匠用烧红的铁棍烙烫伤口,想“烧”死看不见的病原。当然,这种原始、残酷的方法,疗效是没有的,反而折腾得病人加速死亡。
所以,要是开发出治疗狂犬病的疫苗,那简直就是造福人类的丰功伟绩啊!
于是,1881年,巴斯德开始研制狂犬病疫苗。
研制狂犬病疫苗的过程可以说是巴斯德天才智慧最巅峰的体现。
巴斯德智慧的第一次展现:找到培养狂犬病疫苗的原材料。
巴斯德因为成功研制出了霍乱和炭疽病疫苗,以为这事很简单。因为根据他的经验,一种动物被一种微生物感染,那么这个动物身上总有某个组织,里面含有大量的致病微生物。这种组织就是这种病菌最理想传播媒介,比如炭疽病,从腐烂组织里肯定能找到大量的炭疽杆菌。
但是,狂犬病传播媒介的寻找却不是那么顺利。巴斯德在疯狗的血液里、容易出现细菌的肝脏和脾脏,以及狗的唾液里,都没有找到狂犬病菌的踪影。
巴斯德到底是善于联想的天才,他认为:不管是人还是犬,得了狂犬病的典型症状就是癫狂。那狂犬病毒会不会是在受害者的大脑里?
果然,狗的神经和大脑才是真正的病灶,即神经系统是狂犬病毒致病的关键。
也就是说,被疯狗咬了之后,狂犬病毒就从伤口上行,进入大脑,然后发病。而狂犬病毒进入大脑,不是跟着血液走的,它只对神经组织有亲和力,是顺着神经纤维走,走的速度也不快,每小时三毫米,但方向很明确,就是朝着大脑走。一旦进入大脑,人就开始出现那些神智狂乱的症状。
正是狂犬病毒的这一特性,所以被狂犬咬伤之后会有几天、几个星期,甚至几年的潜伏期。咬伤的地方离头部越远,潜伏期就越长。
就这样,巴斯德找到了培养狂犬病疫苗的原材料,即神经组织(比如脊神经或是脑髓)。而且培养狂犬病减毒疫苗理想的原材料是猴子的神经组织。
巴斯德智慧的第二次展现:接种狂犬病疫苗不是预防,而是治疗。
按照疫苗的一般思路,就是用培养疫苗的原材料,培养出毒性减弱的病毒,然后给人体接种,激发人体免疫力,产生对这种病毒的抗体。
虽然巴斯德培养出了狂犬病减毒疫苗,但他也不敢轻易给人接种啊,毕竟疫苗是狂犬病毒制作的,比炭疽病疫苗凶险得多,如果接种出现意外反应,很可能会让人丢掉性命。
但是,天才就是天才!
巴斯德注意到,狂犬病有两个特征:
第一,狂犬病的发病,必须是被动物(狗或猫等)咬伤后。
第二,从咬伤到发病,有相当长的潜伏期。
所以,巴斯德认为,狂犬病疫苗不用提前接种,也不用像炭疽、天花等其他疫苗那样,全民接种。
对于别的传染病预防,这样的思路可能很不靠谱。因为以往疫苗发挥作用的方式,是先接种,这样就不怕接触感染源了。比如流感疫苗,如果等发现流感病毒入侵之后才接种流感疫苗,肯定来不及。因为流感病毒一旦入侵人体,十几分钟就能到达鼻咽部,几个小时就达到繁殖高峰,而流感疫苗激发的抗病能力,需要大约三天才能达到高峰。
而狂犬病不一样,它有几天甚至几个月的潜伏期,这就给了病人一个缓冲期。如果病人能在几十个小时之内及时接种疫苗,还是来得及让病人产生抗毒能力的。
所以,狂犬病是先被感染了,然后再进行接种。也就是说,这种方式接种狂犬病疫苗,它不是预防,而是治疗。
这种逆向思维,简直让人吃惊。
巴斯德智慧的第三次展现:狂犬病疫苗不是减毒,而是增毒。
既然接种狂犬病疫苗不是预防而是治疗了。那给人接种的狂犬病疫苗就得变了。
因为巴斯德认为,如果一个人被感染了狂犬病,虽然有潜伏期,但还是要和进入人体内的病毒抢时间,也就是说,要以最快的速度激发人体内的抗毒反应。那要达到这个效果,就需要用毒性最强的狂犬病毒。
所以,制作狂犬病疫苗就不是像原来那样用猴子的神经组织培养减毒疫苗,而是要增强病毒毒性,培养出最强毒性的病毒。
有了正确的思路,进展就非常顺利。巴斯德很快找到培养最强病毒的理想材料,就是兔子的脊神经。
不过通过兔子脊神经培养出来的病毒,毒性太强了,还不能直接接种,所以还得给这种毒性超强的病毒进行减毒。但这种减毒不是把它变成用猴子神经组织培养出的弱病毒,而是要保持病毒的烈度,仅降低它的强度。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喝75度的烈酒,原来用大碗喝,现在改成用小酒杯喝来降低强度,而不是改成喝45度的酒。酒必须还是75度,改成用小酒杯喝,就是降低对人的伤害。
为了找到对这种毒性超强的兔子脊神经的减毒方法,又花了巴斯德两年时间。就是用通风干燥的方法进行减毒。带毒脊神经的毒性,悬挂干燥时间越长,脊神经的毒性就越弱。这样巴斯德就可以通过调整悬挂时间来制作毒性烈度不同的疫苗了。
然后,巴斯德把干燥的脊髓组织磨碎加水制成疫苗,但巴斯德知道自己制作的狂犬病疫苗毒性很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现人命。所以,在接种疫苗的时候,他采取循序渐进的方法,开始先用毒性最弱的疫苗做接种,第二天用稍微强一些的疫苗,然后第三天、第四天……连续十二天,慢慢过渡到最强的疫苗。
他最开始试验的对象是将疫苗注射到狗的脑中,然后再让打过疫苗的狗,接触致命的病毒。经过反复实验后,接种疫苗的狗,即使脑中被注入狂犬病毒,也不会发病了!
就这样,巴斯德花了5年多时间,完成了狂犬病疫苗的所有准备工作,就等着治病救人了。
1886年7月6日,一位几乎绝望的母亲,带着被狂犬咬了十四处伤口的9岁小男孩约瑟夫・梅斯特,来到了巴斯德家里。这个被疯狗咬伤的小男孩送到巴斯德家里的时候还不到48小时。
虽然现在有了这么一个试验自己研制的狂犬疫苗的好机会,但巴斯德心里还是打鼓,毕竟以前的成功只是在十一只狗身上看到的,在人身上还从来没有完成一次真正的试验。
但是,如果不给这个小男孩注射疫苗,他就必死无疑。为了救人,巴斯德以纠结的心态,给他注射进了自己研制的狂犬病疫苗。连续十天,逐渐增加接种疫苗的毒性。三个月后,经医生复查,梅斯特完全脱离危险。
就这样,巴斯德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从狂犬病中挽救生命的人。从此以后,人类脱离了被狂犬病困扰而丧失生命的威胁。
最关键的是,巴斯德研制鸡霍乱、炭疽杆菌以及狂犬病疫苗的方法,成为后来其他疫苗研究的参照。破伤风、白喉、结核、百日咳、伤寒、脊髓灰质炎等一种又一种疫苗按照他发明的方法,被研制出来,拯救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
所以,我们真正要秉承的是巴斯德那种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那种对人的生命的敬畏和尊重,那么我们的行为就不会被扭曲。《我不是药神》中的那句台词,“今后都会越来越好吧,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吧”,就不是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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