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我遇到一个奇怪的病人。他是肺癌晚期,脸色蜡黄,身子瘦成了皮包骨,走路摇摇晃晃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
他住在普通病房,医院每天只给他输几瓶生理盐水,似乎并没有就他的病作有针对性地深入治疗。
他行动不便,生活自理能力越来越差,却一直没人陪护,来看望的人都很少。
每天早上,只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提着保温瓶过来。
她从不说一句话,最多只是往病床上看一眼,把保温瓶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便扭头离开病房。
他的三餐饭都装在这保温瓶里,肚子饿了,他便会抱着瓶子,艰难地吃上几口。
我与他同住一个病房。他很少说话,也不与人交流。医生问他什么,也是不理不睬的样子。
出于同情心,以及敬佩他的坚强和坦然面对生死的乐观态度,我不时给予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帮扶。
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在我的耐心与友善的询问下,他渐渐地向我打开心扉,把他过去的经历断断续续讲了出来。
他叫李为,今年58岁,湖南耒阳人。曾经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一份稳定的工作,可就是因为抽烟,他失去了孩子、妻子、家庭,还有工作,并患上了患癌。
下面是我根据他的自述整理出来的,希望能给一些人启迪与教益。
1
“李为,你过来闻闻,你的短裤上都是烟味!你一天到晚到底抽了多少烟?”正在洗衣服的妻子骂骂咧咧道。
我没有回话,躲在书房里美滋滋地抽着烟,体会着神仙般腾云驾雾的感觉。
不一会,她噔噔噔跑过来,推开门,静静地站在烟雾中。
她眉头紧锁,脸色非常难看,显然已经到了要爆发的边缘。
“我也想戒,可真戒不了。”我识趣地把手上的摁灭,丢到烟灰缸里。
“婚前你不是戒了吗?”
“那…那是…”我有些语塞,不知措辞。
“那是为了娶我,娶到手就不管不顾了,是吗?”她讥讽道。
“那时也抽,偷偷摸摸地抽。”我不好意思道。
她白了我一眼,拉张椅子坐下,一副准备与我讲大道理的架式。
“实在戒不了,你也要少抽。你看看,书房半年前重新刷的,现在又被你的烟熏黄了。”
“你别跟我贫嘴!”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用手指着我的额头,嗔怪道,
我们结婚二年多时间了,因我的抽烟,她一直都没做好怀孕准备。母亲也天天在我身边唠叨、埋怨。看来这烟还真得戒了。
2
随后,我与香烟开展了漫长而又艰难的斗争。
在家里,我做到了不抽烟。
在外面,我偶尔会被香烟打败,主要是受同事朋友影响,憋不住又抽上几口。
回家前我都会很小心地把烟味儿清除干净。
二个月后,妻子怀孕了。全家人都很开心,把她当宝贝儿宠着。
一次酒醉回家,我在书房里偷偷抽了一支烟。妻子没说什么,但明显很不高兴。
又过了一段时间,因工作上的烦心事,我不知不觉又抽上了烟,还越抽越猛。
趁妻子不注意或休息时,我又躲在书房抽起烟来。
她为了孩子的健康没有与我大吵大闹,而是直接走到书房,把我的烟、火机全部从窗户扔了出去。
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烟瘾,便把烟藏到门外的鞋架上,想抽时再去拿。
她因此与我吵起来。加之她怀孕期间,情绪焦躁,骂人骂得特别凶,什么难听的话都骂。
母亲坚决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两人轮番对我开炮,让我不胜其烦。
她们的炮轰没有让我屈服,反而让我产生了逆反心理,继续厚着脸皮抽烟。
母亲的苦劝,我的哀求,都没有让她改变主意。我们还是离了。
3
没有人管束,又加上心烦,我抽烟愈发放肆起来。每天差不多要抽三包烟,除了睡觉,整天几乎都是一支接着一支抽。
早上起来,吐的痰都是墨黑的。身上更是始终有一股让人呕吐的浓烈烟味。那些女同志一看到我,老远就会皱着眉嫌弃地走开。
抽烟不只让我遭人讨嫌,还酿出了一起大祸。
一天晚上在办公室加班,出门时我随手把未熄灭的烟蒂扔到垃圾桶里。
垃圾被点燃后,引发火灾,连烧了几间办公室。若不是消防队的及时赶到,整栋办公楼都会被烧掉。
事故追责很快查到我头上。我直接被开除公职。
4
下岗后,我投资做生意,把自己和母亲所有的存款全部砸了进去。
因为经营不善,生意才挺了不到一年时间,就亏得血本无归。
家里顿时从过去的小康人家陷入了赤贫。母亲病情加重,可她为了补贴家用,不顾我的反对,常拖着病体去外面打临工。
我渐渐地丧失斗志,意气消沉,烟也抽得更加凶猛起来。
过去自己风光时,那可是抽一百元的和天下,可现在只能抽几块钱一包的劣质烟。
我的体质越来越差,一抽烟就咳嗽,可是咳嗽我也在抽。
5
在母亲的反复催促下,我去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拿着肺部CT片子,忧心忡忡地对我说,你的肺部阴影很浓,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医生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再不治疗,我的病就可能突变为癌。
再说,我身无分文,就算想治疗又拿什么去治呢?
我没有告诉母亲真实情况,反而加倍推残自己的身体。
我第二次到医院,是被母亲送进来的。医生诊断结果是,我已经到了肺癌晚期。
我亳不在乎自己的病,照样避开医生,躲到洗手间抽烟。
母亲打骂、哭泣、哀求,完全无济于事。我麻木、冰硬的心已经是一心求死了。
母亲想过把房子卖掉,为延续我的生命作最后努力。
可我早有防备,把房产证藏了起来。她想买也买不了。
6
李为讲到这里时,深凹下去的眼睛流出了热泪,他痛苦地喃喃细语道,“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她独自把我拉扯大,让我读完大学,参加工作。可我自已作死不争气,没让她享一天福,没有尽到孝道,以后还不能为她送终。”
你死了一了百了,可你母亲怎么办呢?我心里嘀咕着。
说完,他紧闭嘴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脸色狰狞,似乎是在对癌细胞的攻击作殊死搏斗,又似乎是在静待死亡的来临。
我看着他,白色的床单下有血有肉的生命,不禁极度迷茫与悲哀起来。
一个月后,他走了。他母亲买了很多香烟在他坟前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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