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女传》故事76
　　田永明
　　晋弓工妻
　　弓工妻，是晋国繁人的女儿。在晋平公的时候，派她的丈夫做弓，三年才做成。平公拉弓来射箭，不能穿透一个小木片。平公非常生气，将要杀了做弓的人。弓人的妻子请求谒见说：“我是繁人的孩子，做弓人的妻子，有事情来谒见国君。”平公接见了她。弓人的妻子说：“大王你听说过以前公刘的作为吗？羊和牛践踏了葭苇，他便内心恻然，替老百姓感到痛惜。恩义能涉及草木，怎么能会杀无辜的人呢！秦穆公，有人偷着吃骏马的肉，不便没有惩罚，反而给他洒喝。楚庄王，有小臣扯夫人的衣服，于是便让所有人去掉头上的缨络，仍和大家一起饮酒同乐。这三个国君，仁义显于天下，最后都得到了回报，好名传到今天。昔日帝尧修筑时崇尚节检，不事雕饰，士分三等，尚且认为劳作者非常辛苦，居住者安逸。现在我的丈夫，制作这张弓，也非常辛苦。弓干生在太山角，一天多次看到天阴，多次看到天晴，加上燕牛的角，缠上荆鹿的筋，糊上河鱼的胶。这四种原料，都是天下上好的材料，但君用这样的弓，却不能穿透一个小木片，是你不会射箭，没料到却准备杀我的丈夫，这不是非常糊涂吗！我听说射箭之道，左手如有大石相拒，右手就像附在树枝上，右手放箭，左手纹丝不动，这便是射箭之道。”平公按照她的话再射，一下穿透了七个木片。繁人的丈夫立即得以释放，并赐给他三镒金子。君子说弓工的妻子，可以与她处理危难。《诗经》中说：“敦弓既坚，舍矢既钧。”说的就是，射箭是有方法的。
　　故事后的颂文是：
　　晋平作弓，三年乃成，公怒弓工，将加以刑，妻往说公，陈其干材，列其劳苦，公遂释之。
　　大致意思是说：晋平公作弓，三年才成，平公加怒做弓人，将给他加刑，妻子前往陈说，陈列制弓的材料，列举做弓的辛苦，平公最终释放了做弓人。
　　这则故事中的弓工的妻子，为了救自己丈夫，表现得非常勇敢，她通过自己的言辞，最终使丈夫免于一死。那么，弓工的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她是一个勇敢的人。面对丈夫要被平公处死，作为妻子，她立即去见国君，她要向国君讨一个说法，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救出自己的丈夫。在见到国君后，她没有畏惧，而是用古代的许多事例，以明国君的不仁。这显然是一个勇敢者的举动。
　　她是一个善于劝谏的人。弓人的妻子见到晋平公后，以公刘能恩及草木，而不会滥杀无辜，作为救丈夫于难的立足点；又用三个古代有名的事例，说明即便是有罪过的人，真正的明君也会原谅；最后说真正有仁义之心的国君，一定会认真对待劳苦的人。她这三层意思，实际是向国君说明，如果想做一个仁义的国君，便不会滥杀无辜，便会原谅有小过的人，会认真对待劳苦的人。之后，她说自己的丈夫为制作这张弓，是花了心思的，她希望晋平公能像古代的仁义之君那样，不会加罪自己的丈夫。不难看出，她的言辞，层层推进，都包含了一个意思，她的丈夫不应该被杀。她的劝谏非常巧妙，同时理由又非常充分。可见，弓工的妻子是一个非常善于劝谏的人。
　　她是一个能抓住关键的人。其实，作为弓人的妻子，她对弓的制作十分了解，所以，她在向晋平公谈及丈夫所制作的弓时，细数制作这张弓所用的材料，并告诉国君，全都是上好的材料，她也明白这样的弓，一定不会差，而晋平公觉得弓不好，一定是因为他不会使用。所以，她断定认为弓不好，一定不是制作的原因，而是使用的原因。所以，她说“是君之不能射也，而反欲杀妾之夫，不亦谬乎！”为了说明国君不会射箭，她最后又详细的交待了怎样射箭。晋平公按照她的方法，果然发现这是一张非常好的弓。不难看出，弓工的妻子所以敢去找晋平公，就是因为她相信丈夫花三年时间所制作的弓没有问题，而是使用者晋平公自己的问题。所以，她在说到这个问题时，便不客气地怒斥国君之“谬”，敢如此，是因为她抓住了事情最关键的环节，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按说，弓人所制作的弓并不错，但由于国君不会使用，却要杀制作的人。尽管如此，如果没有勇敢的妻子，弓人也许会被冤而死，正因为有了善于言辞的妻子，才使无辜的丈夫幸免于难。
　　2011年3月23日
　　
　　附原文：
　　弓工妻者，晋繁人之女也。当平公之时，使其夫为弓，三年乃成。平公引弓而射，不穿一札。平公怒，将杀弓人。弓人之妻请见曰：“繁人之子，弓人之妻也。愿有谒于君。”平公见之，妻曰：“君闻昔者公刘之行乎？羊牛践葭苇，恻然为民痛之。恩及草木，岂欲杀不辜者乎！秦穆公，有盗食其骏马之肉，反饮之以酒。楚庄王臣援其夫人之衣，而绝缨与饮大乐。此三君者，仁著于天下，卒享其报，名垂至今。昔帝尧茅茨不翦，采椽不斲，土阶三等，犹以为为之者劳，居之者逸也。今妾之夫，治造此弓，其为之亦劳矣。其干生于太山之阿，一日三睹阴，三睹阳。傅以燕牛之角，缠以荆麋之筋，餬以河鱼之胶。此四者，皆天下之妙选也，而君不能以穿一札，是君之不能射也，而反欲杀妾之夫，不亦谬乎！妾闻射之道，左手如拒石，右手如附枝，右手发之，左手不知，此盖射之道也。平公以其言为仪而射，穿七札，繁人之夫立得出，而赐金三镒。君子谓弓工妻可与处难。诗曰：“敦弓既坚，舍矢既钧。”言射有法也。
　　颂曰：晋平作弓，三年乃成，公怒弓工，将加以刑，妻往说公，陈其干材，列其劳苦，公遂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