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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开却胡》第一章胡人来了



燕昭王十一年(庚申,前301)夏天,燕国冀东红石村。

这是一个美丽而又幽静的小村子,村子周围各种树木郁郁葱葱,村东不远是一条清澈的河流,水源来自于远处大山脚下的几处泉水,泉水喷涌不息,汇成潺潺溪流,沿着蜿蜒曲折的河道奔向远方。因河水清澈微甜,当地人称之为甘水河。甘水河两岸遍布林木和茂密的蒿草,土地肥沃,适于开垦农田种植粮食和瓜果蔬菜,所以沿河两岸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庄,这红石村就是其中之一。

村北靠近山头有个简陋的小院子,三间茅草房,整齐的篱笆院。

已是黄昏时节,院子里有十几只鸡东游西逛寻寻觅觅,似乎在等待主人喂食。一位梳着拖垂髻的少妇手里拿着个装有谷粒的米黄色干瓢走出来,从里边抓了把谷子随手一扬,那些谷粒仿佛天女散花般均匀地洒落在院子里,分散在各处的鸡立刻争先恐后跑过来专心致志地啄食着。

“娘,我们回来了!”一个清脆的童音从院外传来。

少妇微笑着抬头朝外看,八岁的儿子手里拿着一束野花蹦蹦跳跳地跑进院来,丈夫和婆婆扛着锄头远远地跟在后面。

“娘,我饿了,我要吃饭!”少年快步走到少妇跟前,抱着她的大腿摇晃着。

少妇用一只手亲昵地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别急,别急,等奶奶和爹爹进屋洗了手,马上就开饭!”

说话间少妇的丈夫和婆婆陆续走进了院子。

这位婆婆就是已经年过四旬的赵灵芝。

赵灵芝是谁?她就是当年燕文公的小妾文妃,文夫人。跟她走在一起的青年人就是他跟苏秦所生的儿子秦嗣。秦嗣娶当地女子小桃为妻,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秦开。全家人和其他村民一样,以几亩薄田和饲养猪、鸡,采集野果、山菜过活,日子过得祥和愉快。

这天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全家人刚刚坐下来休息,忽然间村子里传来了激烈的狗吠声,紧接着村子里喊声四起,一片混乱,人们惊慌失措的喊着:“快跑哇,胡人来啦,胡人来啦!”

原来东胡人乘燕国衰弱突然向燕国发起攻击,疯狂地烧杀抢掠,大肆屠杀燕国居民,抢夺他们的粮食和财物。

赵灵芝习武出身,经多见广,深知胡人的残暴,果断地对家人命令道:“赶快走,那些胡人杀人不眨眼,我们还是到林子里躲一躲!”

儿媳小桃担心家里的财物被胡人抢去,非要收拾收拾打包裹拿走。

这时胡人已经冲进了村子,四处抢劫杀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哀嚎声不绝于耳。赵灵芝心急,为防意外,拿起多年未用的宝剑,拉着秦开的小手说:“开儿,咱们先走!”冲出院子朝北面的树林跑去。

祖孙刚刚钻进林子,有上百名凶狠的胡人手持沾满鲜血的刀剑冲进了秦家的院子,正与从院子里跑出来的秦嗣夫妻相遇,那些胡人不由分说举刀便砍,夫妻俩双双倒在了血泊中。

秦开看见父母被砍死,大声哭喊着:“爹,娘!”挣扎着要冲过去。祖母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你这糊涂孩子,现在过去岂非找死!记住,如果我也落入敌人手里,你一个人也要设法逃生,长大了为爹娘和奶奶报仇!”

然而,秦开的喊声已经惊动了那些胡人,有人喊:“树林里有人,围住那片林子!”,数十名胡人凶神恶煞般冲了过来。

赵灵芝为了掩护孙子秦开逃跑,拼命与胡人厮杀,最终寡不敌众被胡人所杀。

小秦开拼命往林子里跑,企图摆脱那些残暴的胡人,可是这片树林与相邻的树林之间有一片空地,当他想穿过那片空地的时候,偏偏又遇上了另一伙胡人,他左冲右突还是落入了胡人的魔掌,不过胡人并没有杀他。一个小头目见他聪明机灵,对他说:“小崽子,你如果愿意当我的马童,我就不杀你。”

小秦开黑眼珠转了转,说道:“只要你不杀我,让我干啥都行。”

于是胡人的小头目恐吓了秦开一番,便把他带在了身边。

胡人小头目姓什么秦开始终不知道,只是他满脑袋黄褐色的头发,大家都叫他黄毛。这家伙满脸横肉,心狠手辣,手里一把大砍刀,看见燕国人便杀,小秦开亲眼看见他杀死了十几个燕国人。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麻痹那个小头目,小秦开假意讨他欢心,在他面前战战兢兢,装出十分胆小的样子。

黄毛拿着沾满鲜血的大砍刀,瞪着大眼睛吓唬他:“小子,你可别想着逃跑,看见这把刀没,你若敢跑,我就一刀把你脑袋砍下来!”

小秦开抱着脑袋浑身战抖,说道:“我,我不跑,天这么黑,我害怕!”

黄毛哈哈大笑,手掌在他头顶拍了下,说道:“小子,这地方夜里有许多黑瞎子和狼,你要是离开我们,那些黑瞎子和狼就会把你撕成碎片,那可是比砍一刀还难受!”

小秦开吓得哭起来,说:“你们不要丢下我,我害怕……”心里却想,鬼才相信你的话,黑瞎子和狼只吃你这样的坏人,奶奶说鬼神都保护好人的,它们一定不会吃我。

黄毛见他吓得哆哆嗦嗦的,料想这昏天黑地的夜晚他也不敢跑,便道:“你如果害怕的话,就紧紧地跟着我,寸步不离!”

小秦开连连点头,说道:“我记住了,一定紧紧地跟着你。”

可是没过半个时辰,他们来到邻近的一个村子,秦开乘黄毛只顾抢夺财物的机会,撒腿就跑,很快钻进了一片大森林。这里的林子都是连在一起的,一望无际,直通燕山。黄毛再想找到他那可就难上加难。

小秦开深一脚浅一脚,顾不得荆棘刺人,顾不得蚊虫叮咬,一口气跑了有几里路,直到耳边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已经听不见了,这才停下脚步。

周围黑漆漆一片,夜风吹得树叶刷刷刷地响,附近不知什么昆虫“吱呀吱呀”地叫着,远处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小秦开忽然害怕起来。虽然奶奶说聪明的狼和黑瞎子不吃好人,可是狼和黑瞎子不见得都聪明,万一碰上愚蠢的家伙,还不把我当了点心。

刚才匆匆忙忙逃跑他没有丝毫的恐惧感,如今静下来反而特别害怕。他在山坡上摸了两块拳头大的石头,紧紧地攥在手里。他虽然年纪小,毕竟从小就跟奶奶练武功,还是有一些打斗技巧,如果碰上单个的野兽,他也未必就束手待毙。

他知道山里的夜晚危机四伏,绝不能坐下来歇息,因为坐下来就会发困,万一睡着了很容易被野兽袭击。所以他必须得不停地往前走,虽然他已经辨别不出方向,但也必须走,无论走向哪里他都不敢停步,因为停下来就很可能出现危险。

周围到处都是参天大树,他只能偶尔从树叶的缝隙间看到蓝天和几颗星星,恐怖的黑暗,在树叶的吵嚷声中更加让他感到害怕,想起疼他爱他的爹娘和慈祥的奶奶,他忽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了几声忽然戛然而止,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哭声会引来祸患,这样夜色笼罩阴森恐怖的树林里,他的哭声只能引来野兽。

还真让他猜中了,远处果然出现两盏绿色的灯,在一步步向他靠近。小秦开紧张起来,手里的石头握得更紧,两眼紧盯着那两盏灯。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灯,奶奶曾经跟他讲过林子里的故事,那两盏灯就是野兽的眼睛。好在只有两盏,说明只是一个野兽,他还可以背水一战,如果有许多灯那他就只能等死。

灯光越来越近,依稀可见对方单薄的身影,他断定来的不会是野猪或者黑熊,看样子是条狼,如果是狼他或许还能应付。奶奶说过,与狼搏斗要攻击它的腰,只要击中它的腰,它就丧失了攻击的能力。他相信奶奶说的肯定不会错,这只狼敢与我为敌我就打残它!

就在他运足力气准备和那条狼拼死一搏时,那狼却突然停住脚步,旋即转身跑掉了。小秦开深感意外,莫不是自己真的碰上了一条聪明的狼?无论如何狼走掉了对他都是一件大好事,否则真的较量起来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他松了一口气,刚想坐下来歇歇,忽然附近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他猛然站起来,顿时明白那条狼为什么会跑掉。因为奶奶说过,狼的鼻子和耳朵都非常灵,它能感觉到百步内是否有潜在的危险。它一定是发现了附近有许多人,因为心虚才跑掉。于是他顺着婴儿哭声响起的地方走过去,发现前边山坡处有个山洞,洞口点着篝火。他壮着胆子走进洞,借着洞口的火光看见,里边果然有十几个人,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孩子。

小秦开的出现,把洞里的人吓了一跳,不晓得这孩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双方互相询问,这才搞清楚状况。原来这伙人都是逃难的,他们的财产和粮食都被抢劫一空,村庄也被胡人烧毁了。这些逃进密林的村民无家可归,只好沿着燕山的丛林逃往内陆。得知秦开也是受害者,很为他的勇气赞赏,便接纳了他。于是小秦开在洞里找了个地方,不管不顾地倒下便睡,他实在是累坏了。

次日早起,小秦开发现那名哭叫的孩子竟然死了,是病重发高烧而死。大家商议此处不是逗留之地,得赶紧起程找个落脚之地。他们离开山洞继续赶路,由于是阴天,看不见太阳,他们搞错了方向,稀里糊涂地走进了东胡的领地,结果他们被一个黑心的炭场场主骗去,强行逼迫他们做了苦役。

场主告诉他们,进了炭场大门,就必须得干上三年,否则休想离开。

炭场一共有几十名苦役,他们每日起早贪黑劳作,却难得吃上一顿饱饭。听原有的苦役说,他们在这里干活,夏天每人只发一条短裤,一个褂子;冬天发一套破旧的棉袄、棉裤防寒,这就是他们拼命劳作所得的全部报酬。苦役们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起早贪黑的劳作,多数都干不了三年就陆续地死去。有的累死、有的饿死,有的是被活活打死。苦役们说:“到了这里就是到了鬼门关,很少有人能活着出去。”

炭场里隔三差五就有人死去,让人们心存恐慌,不到一年,同来的十几个人就失去了大半。好在秦开是个孩子,干不了那些重活,只是做些零活,而且他又能说会道,管事的对他并不苛刻,所以他还能支持得住。

小秦开知道,如果不设法从这里逃出去,他最终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得跟那些人一样去干重活,最终被活活累死。

但是炭场有十几名凶悍打手,逃跑的人被抓住都会乱棍打死,他哪里敢跑。

秦开没跑,他在等待机会,不知不觉就在炭场干了三年。

机会终于来了,这年开春,秦开染上了春瘟(流感),在他深度昏迷的时候,厂长命人把他的工作服扒下来,换上他三年前穿来的旧衣裤,用运炭的独轮车把他推到了荒郊野外丢弃在树林里。

偏巧这时候下了场大雨,小秦开被暴雨浇醒,才知道自己是被当成死人扔了出来。

秦开大难不死,连滚带爬挣扎着逃离了那片树林,因为身上穿着燕国人的衣服,沿途他不敢走大路,怕被胡人发现把他打死,只能钻树林走偏僻的小路。

秦开还将遭遇怎样的磨难,他能逃回燕国吗?

请您继续阅读下一章:“走进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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