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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鉴》评论(五)

明太祖洪武七年(甲寅,公元1374年)

先是九月,贵妃孙氏薨,敕礼官定服制。尚书牛谅等奏……上日:“父母之思一也,而低昂若是,未免不情。”乃教学士宋濂等考定丧制……时贵妃无子,上命吴王橚行慈母服,斩衰三年,皇大子、诸王皆齐衰杖期。

居士曰:朱元璋所制定的这条法律内容是非嫡子为生母服丧,且是出于情感的考虑,若朱橚为孙氏死后过继之子,则其没有此种情感寄托,服丧之事毫无意义。若仅仅为了表达对孙氏的宠爱,则应让太子服丧,或者直接指定其他儿子为庶母服丧的法律即可,无需进行定法、过继等繁复的步骤。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朱橚就是孙贵妃的儿子,之所以在这里被写作过继,是因为朱橚与朱棣为一母所生。如果承认朱橚为孙贵妃所生,则等于承认朱棣为孙贵妃所生,而与生母为马皇后的政治宣传相违背。

阿难功德国者,亦西万番国也。闻乌斯藏入贡而慕之,亦遣其讲主必尼西来朝。诏赐文绮遣还。后不复至。

居士曰:没有哪个国家会主动要求进贡,也没有哪个开国皇帝会主动要求称臣。维贾亚纳加尔王国于公元1336年建国,此时立国未久。要么是他们因为刚刚建国寻求明朝政府的承认,要么就是因为国家面临着安全威胁而希望作为明朝的进贡国以寻求庇护。其在印度南角,与中国本土并不接壤,中国有没有建立海外殖民地的习惯,因此对中国毫无意义。所以朱元璋将他们礼遇劝回不失为明智之举。

明太祖洪武八年(乙卯,公元1375年)

未几,惟庸相,基大戚……忧愤,疾作。惟庸觇上眷基衰,乃阳为通好,以正月挟医来视基疾。基饮其药,觉有物积胸中如拳石,间以白上,上不省也……抵家后一月卒。

居士曰:刘基向朱元璋提出胡惟庸带来的药治不好病,其实是试探药物来源,如果朱元璋做出反应,追究胡惟庸,至少是命令刘基停止服药,则药物的问题确在胡惟庸。而朱元璋的默许则肯定了另一种猜测,即朱元璋不过借胡惟庸之手谋杀大臣,于是刘基只好继续服药自杀。

上以是心敬库库,一日,大会诸将,问:“今天下奇男子谁也?”皆对曰:“常遇春。”上笑曰:“遇春虽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寻册其妹为秦王樉妃。

居士曰:朱元璋不得以王保保为臣,是因为王保保和李罕察父子原本是打算做曹操的,当时北元帝国虽然退出中原,但它的面积不交明帝国为小,其控制皇帝、掌控军队,仍然大有可为。而朱元璋开出的条件不能比王保保现在的状况更好,更无法超过他的预期,所以王保保完全没有投降明朝的道理。而常遇春出身于红军领袖,只有按照红军发展之路步步升迁,最终归顺朱元璋也是必然之举,二者全然没有可比性。

第六卷纪六

明太祖洪武九年(丙辰,公元1376年)

时张孟兼为山东副使,独易之。(吴)印谒孟兼,由中门人,孟兼杖守门卒……上先入印言,逮笞孟兼。孟兼愤,捕为印书奏……上大怒曰:“竖儒,与我抗邪?”械至阙下,遂坐诛。

居士曰:张孟坚先生不懂自卑而独裁皇帝的心理,导致了他的死亡。朱元璋的七世孙朱厚熜先生,以藩王的身份登基为帝,同样自卑而独裁,而当时的重臣徐阶懂朱厚熜的心理,对黄光升和张守直等人说:“尽管杨继盛、沈炼被冤杀,让天下人痛心。但却是皇帝亲自定案。如果关联此事,会引起皇帝震怒之下,则严世藩一定会被翻案”。(事见公元1565年)凡是自卑又独裁者,最不愿意别人否定,而代之以一贯的伟大和正确。否定他的正确,只有死路一条。

九月,中书省奏福建参政魏鉴,瞿庄笞奸吏至死,上赐玺书劳之。

居士曰:韩非视赏罚为“二柄”,认为君王的权力中只有赏赐和刑罚两个方面——前者市恩,后者立威——不能下移交给官员。魏鉴和瞿庄将下属鞭打致死,既触犯了法律,又挑战了皇权。但朱元璋不但没有对二人加以处罚,反而下达诏书安慰,是因为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贯穿了朱元璋的精神和意志,同时又是小角色,没有实力左右政局。

是月,平遥县训导叶伯巨应诏上书……上大怒曰:“小子间吾骨肉,速逮来,吾手射之。”既至,省臣乘上怒稍懈,奏下刑部,卒瘐死狱中。

居士曰:以朱元璋对政治的敏感,他不会不相信叶伯巨所言藩王必反。但是目前虽然元帝国退出中原,但却依然与明帝国进行征战,北部边防仍需要大量可作战的军队长期驻守。以朱元璋的性格,他不会相信任何帝国将领,而只信任自己的儿子。因此尽管藩王必反,他也一定要进行分封。叶伯巨这篇文章有理有力,暴露了朱元璋的问题,因此犯了朱元璋“不可不英明”、“不可不正确”的忌讳,所以叶伯巨被杀。

明太祖洪武十二年(己未,公元1379年)

是月,上退朝,御便殿,召儒臣论治道。时国子学官李思迪、马懿独无言……令谪之。

居士曰:朱元璋不许孟轲吃冷猪肉并命人作《孟子节文》以后,完全垄断了儒学的解释权,李思迪和马懿担忧自己说出的“治道”与朱元璋所想不符,甚至会为此丢掉性命。因此保持沉默,这是专制时代最为有效的保命方式,但作为极端的暴虐者,朱元璋享受的是每个人发自内心的赞美,故而他强迫每个人必须开口,且所说出的话与自己高度一致。李思迪和马懿低估了朱元璋的施虐心理,所以受到了贬谪。

是岁,高丽贡黄金百斤,白金万两,以不如约却之。

居士曰:很显然高丽在向元朝进贡中得到了好处,不但躲过了日本的进攻,而且在蒙日战争中获得巨大收益。所以向明朝进攻,也与高丽此时频繁遭遇日本的进攻有关,进贡无非是为了寻求庇护。朱元璋衡量国力,并考虑到对人关系,拒绝高丽进贡,也可谓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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