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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评论(四十五)

宋哲宗绍圣元年(甲戌,公元1094年)

惇素闻其(陈瓘)名,独邀与同载,访当世之务,瓘曰:“请以所乘舟喻,偏重其可行乎?或左或右,其偏一也。明此,则行可矣。”惇默然。瓘复曰:“天子待公为政,敢问将何先?”惇伫思良久,曰:“司马光奸邪,所当先辨。”……瓘曰:“不察其心而疑其迹,则不为无罪。若指为奸邪,又复改作,则误国益甚矣。”……惇虽迕意,亦颇惊异……留瓘共饭而别。

居士曰:陈瓘不但是中国历史上也是世界历史上第一个用左、右比喻政治观点的人,并且直接给出了解决的途径,即执两用中,“中”的标准就是司马光等人的用心所在。换而言之即为何制定此政策,从政策本身出发,使其符合最初的价值,避免全盘肯定或否定造成的政策反复。程颐和朱熹只是被后世伪造的圣人,如果说宋朝有圣人的话,陈瓘可以算一个,可惜他说的道理中国人至今也弄不懂。

辽道宗大安元年(甲戌,公元1094年)

辽太子洗马刘辉上书言:“西边诸蕃为患,士卒远戍,中国之民疲于飞挽,非长久之策。为今之务,莫若城于盐泺,实以汉户,使耕田聚粮,以为西北之费。”言虽不行,识者韪之。

居士曰:当时人之所以认同刘辉,是因为要打消耗战争就必须做到军农一体。随时消耗、随时补充,具有机动性,避免拉长补给线。但问题在于刘辉提出的方案是基于消耗战的,可是帝国为什么一定要与金国进行消耗战争刘辉却没有说明。诚然,在金兵南下之际不得不进行正面对抗和消耗战争,但敌后的战争和运动战争同样重要。如果仅凭正面作战,永远是机械化的对抗和防守,而不是运动化的进攻。应该在适合的时间点上进行游击战争,用小动作骚扰敌人,并找到合适的机会加以反攻,才能全面赢取战局。

第八十四卷 宋纪八十四

宋哲宗绍圣二年(乙亥,公元1095年)

知陈州范纯仁……上言:“大防等所犯,亦因持心失恕,好恶任情……愿陛下断自渊衷,将大防等引赦原放。”癸卯,出御批曰:“范纯仁立异邀名,沮抑朝廷已行之命,可落观文殿大学士、知随州。”帝始亦有意从所奏,章惇力主前议,且谓纯仁同罪未录,遂并责之。

居士曰:章惇虽然是出色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可惜私心太重,如果他能有和他对手同样的胸襟,在范纯仁上书时添风点火,使赵煦接纳范纯仁的意见,很有可能终止十几年来的两党相互清算,从而在皇权与臣权相争的大局中获胜。即使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赵煦不接受这种调停,但他却能化解与范纯仁、吕大防之间的宿怨,少了两位政治上的对手。章惇的私心导致他错过了一次绝佳的反击机会,使他最终在赵煦死亡的时刻一败涂地。

苏轼乘其据案时,遗之诗,(钱)勰操笔立就以报,轼曰:“电扫庭讼,响答诗筒,近所未见也。”

居士曰:苏轼以聪明和才思敏捷著称,并也因此为傲,而居然以此称赞钱勰,可见他确实是令苏轼都震惊的聪明人。考察他的行迹思想,倾向佛教,多与苏轼兄弟、秦观等人交往。其诗风格多用偏僻典故,用韵偏险。《宋诗纪事》里有他几首诗,我们录在下面:《以米二硕送秦少防作二十八字》:“儒馆优贤盖取颐,校雠尤自困朝饥。西邻为禄无多少,希薄才堪作淖糜。”(原注:《王直方诗话》,以下凡引此书,括号中皆原注,不另注。)《和阁老舍人曝书会》:“天禄图书府,芸籖岁曝频。幡经穷藏室,赐会集儒绅。顾陆高标好,钟王妙入神。可无铅椠吏,来预石渠宾。”(《事文类聚后集》)《送奉使钤辖高侯之任成都》:“烈士由来不徇名,西南万里不留行。熊罴训整屯干计,尊爼雍容镇百城。阃外使华新报聘,山西家法旧论兵。封侯富贵须由命,请访沈冥卖卜生。”(《合璧事类后集》)《和辨才法师新亭初成诗韵》:“幻泡昧空色,真梦游黄丘。宦学类狂走,尔来三十秋。齿髪非他时,歳月不我留。古刹插乱石,蛰龙蟠霞湫。天人大导师,驻锡今白头。安住差防念,晩节非沈浮。昔尝谓岀处,未用相劣优。权术分二智,股肱均九流。今知扰扰者,讵得逍遥游?从兹许礼足,尚可治幽忧。”(《天竺寺志》)《御制佩文斋广羣芳谱》卷五十二另载钱勰残句:“碧玉簪长生洞府,黄金杯重压银台”,诗中描绘的是水仙。可惜他的诗歌流传下来的不多,使我们无法进一步瞻仰他的风采。

戊戌,范谔以转运使入对,自言有捕盗功,乞赐章服。帝曰:“捕盗,常职也,何足言功!”黜知寿州。

居士曰:缉捕盗贼是本职,但不是常态。官员捕盗没有功劳,不等于没有苦劳。如果确实在执行任务时表现优异,可以进行适当嘉奖。只是不知道范谔所谓的盗贼是真的强盗还是被压迫反抗的普通民众?

宋哲宗绍圣三年(丙子,公元1096年)

初,蔡卞请以立为崇政殿说书……帝怒曰:“语在《常秩行状》,其语云:‘自安石罢相以来,民在涂炭。’又云:‘自秩与安石去位,而识者知其必败。’其谄厚安石而诋薄神考如此,卞何为荐之?”惇、卞皆错愕谢罪……不报。

居士曰:赵煦先用王安石打压吕大防为代表的高滔滔一党,再用将赵顼和王安石分离的方式,打压以蔡卞为代表的新党,制造朝政混乱以攫取权力。王安石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恐怕很难设想他身后被一个一流的政治家(高滔滔),和两个三流的政客(赵煦、赵佶)反复用来当做旗号,还被席卷入整个二十世纪的讨论中。最要命的是无论是作为旗号还是被卷入讨论,政治家和政客们始终把王安石及其政策当为偶像玩弄,讨论的是当时的时代而非王安石的政策本身,对于一个政治家而言,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他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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