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注析（二）原文、注释、白话串讲、韻读（14）

【原文】        【串讲】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灵氛告诉我卜得的卦象吉祥，

历吉日乎吾将行1； 选择好日子我就要去向远方。

折琼枝以为羞兮，折下玉树枝条作我美味菜肴，

精琼爢以为粻2。 舂碾美玉颗粒作我精选糗粮。

 

为余驾飞龙兮， 车夫为我驾驭飞龙腾空而起，

杂瑶象以为车3； 象牙、美玉光洁润泽装饰龙车。

何离心之可同兮，君臣离心离德怎能一起共事，

吾将远逝以自疏4。 我要远离君王从此浪迹山河。

 

邅吾道夫昆仑兮，我转道去向神话传说的昆仑，

路修远以周流5； 访求知音道路漫长曲折周游。

扬云霓之晻蔼兮，飞扬起云霓的旗帜蔽日遮天，

鸣玉鸾之啾啾6。 龙马佩带玉鸾铃声清脆啾啾。

 

朝发轫于天津兮，早上从波澜宽阔的天河出发，

夕余至乎西极7； 傍晚我车队就来到天地西极。

凤皇翼其承旗兮，凤凰展开双翼承接云霓旗幡，

高翱翔之翼翼8。 节奏轻快整齐地翱翔在天际。

 

忽吾行此流沙兮，我疾速驰过西部的荒凉沙漠，

遵赤水而容与9； 赤水河畔整队盘桓从容筹措。

麾蛟龙使梁津兮，指挥蛟龙横在河上充作桥梁，

诏西皇使涉予10。 命令西方神灵护卫让我渡过。

 

路修远以多艰兮，道路悠远漫长而又重重艰难，

腾众车使径待11； 让众随行车辆依序警诫等待。

路不周以左转兮，路过不周山车队向左边转弯，

指西海以为期12。 挥鞭相约我们汇合茫茫西海。

 

屯余车其千乘兮，平坦处把千辆车队排列成行，

齐玉轪而并驰13； 玉轮相接并驾齐驱纵辔飞驰。

驾八龙之婉婉兮，给我驾车的八条龙蜿蜒前进，

载云旗之委蛇14。 众车旗帜迎风招展翻动云霓。

 

抑志而弭节兮， 天地尽头控制车速缓缓徐行，

神高驰之邈邈15； 神志高飞没有极限无边辽阔。

奏九歌而舞韶兮，奏响悠扬《九歌》跳起翩翩《韶》舞，

聊假日以媮乐16。 趁着出游时日我且偷闲取乐。

 

陟升皇之赫戏兮，歌舞中升上大放光明的皇天，

忽临睨夫旧乡17； 向下俯视一眼望见我的故乡。

仆夫悲余马怀兮，我的仆夫悲伤龙马怀旧眷恋，

蜷局顾而不行18。 卷曲身体回头张望不肯拉缰。

 

 

【注释】

本段写依灵氛吉言神游，达到光明顶点，仍难忘故国。

1、历，选择。吉日，好日子。游国恩《纂义》引梅曾亮“灵氛欲其去，……巫咸欲其留以求合”，王闿运“楚士尽变，留国无益，故从灵氛吉占决去也”，认为二人之说“得之矣”。 2、羞，脯，干肉。指有滋味的食物。精，使……精，舂捣糙米使之变精米。爢，细碎的食物。粻（zhāng），粮。3、驾飞龙，以飞龙驾车。杂瑶象以为车，杂用琼瑶和象牙装饰车辆。4、离心，“离心离德”的离心。意思是楚国君臣上下没有和自己同心的。自疏，主动疏远。5、邅（zhān），转。大意是我转道走向昆仑。修远，漫长遥远。周流，周游。王逸《章句》：“周流天下，以求同志也。”6、扬，举起。云霓，彩云和霓虹。李翰周（《文选》五臣注）说是画有云霓的旗帜，这种说法缺点是把屈原的想象，看成是实有其事。林仲懿《离骚中正》说是以云霓为旗，这种解释似更贴近。游国恩《纂义》谓屈子神游天际，“拂云霓而振车铃也”。按此处作者铺陈仪仗之盛，神游不宜实考，以云霓为旗似更合原意。晻（ǎn）蔼，旗帜在日光中的影子；一说是旗帜遮蔽了日光。玉鸾，龙马佩带的鸾铃。啾啾，铃声。7、天津，天河。西极，极西之地。8、翼，王逸《章句》释为“敬也”，“翼翼”释为“和貌”。刘梦鹏《屈子章句》把“翼”释为羽翼之翼：“承，接也。言凤凰同翔其上，其翼与车旗相承接也。翼翼，舒翅端好貌”。屈复《楚辞新注》则谓“翼翼”是“翱翔甚闲，其行甚速而不忙迫也”。翱，翅膀上下扇动地飞。翔，滑翔、翅膀不动地飞。9、忽，迅疾。流沙，传说中沙流如水的沙漠地带。遵，沿着。赤水，神话中源于昆仑的河流名。容与，王逸《章句》说是游戏貌，林仲懿《离骚中正》说是从容貌，意思均不连贯。游国恩《纂义》赞成朱冀之说。朱冀《离骚辩》说：“盖言流沙赤水，阻我前途，且停车以商济渡之策，不妨从容筹划，务令计出万全，如下二句云云耳”。那么，这两句的意思是“（车队）迅疾行至流沙，沿着赤水徘徊从容谋划（济渡之策）。10、麾，指挥。梁津，在河上架桥。意思是让蛟龙横在（流沙）上当桥梁。诏，命令。西皇，西方之神。使涉予，命他让我渡过（赤水）去。11、腾，腾越，越过。径待，径直前往所说西海等待。这两句大意是流沙、赤水漫长，充满艰险，让众车走前面先过去在西海等我。一本作“径侍”让众车在道旁等待侍卫，让我的车先过去。12、路，路过。不周，不周山，传说在昆仑山西北。西海，神话中的极西之海。13、屯，聚集。齐，排列整齐。玉轪，王逸等认为是用玉做的包裹在车毂外的马车构件。洪兴祖、胡绍煐等说就是美玉做的车轮（《楚辞补注》、《文选笺证》）。14、婉婉，同蜿蜿，龙身体一曲一伸游动的样子。云旗，即上文云霓之旗。委蛇，旌旗迎风招展的样子。15、抑志，舒缓心志。邈邈，辽阔远大状。16、舞韶，在《韶》乐声中起舞。假日，假以时日。媮，同偷。偷乐，偷闲取乐。一说，偷乐，即愉乐。洪兴祖《补注》：“媮，乐也。音俞。”《韶》、《九歌》皆治世之乐，故心向往而欢愉也。17、陟升，上升。赫戏，光芒照耀。临，居高临下。睨，旁视。旧乡，故乡。18、蜷局，同“卷曲”，缩成一团。

 

【韵读】行（读如杭）、粻，阳部。车（读如居）、疏，鱼部。流、啾，幽部。极、翼，职部。与、予，鱼部。待、期，之部。驰、蛇（读如迤），歌部。邈（莫鹤切）、乐（来鹤切），药部。乡、行（读如杭），阳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