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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千年的绝响:两晋风流(4)

夫人之在世,立业传家,人之大伦。子不肖,父之过也。非子女居高位,成大事者方为贤;但只知安身立业,保身安家即为上上之果。我哥曾对我说起我家侄女:不求才捷于众人,不求貌过于常人。只愿平平安安,中人之才,长大得一忠厚之人为夫,即心满意足。天下父母之心不外如此!

而教化当以身教为上,言教为中,棍棒之教非君子所取。谢安有言:“我常自教儿。”即指身教。《周易》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不曾闻父母常吵者,而子女心定;不尝闻父母常诈者,而子女忠厚。我叔曾喟然叹道:“梁家一门三院士,不知何等家教方能至此。”今观司马家之事,便知有其父,当有其子。司马懿兄弟号称“司马八达”,岂非偶然?

司马懿从小在这种家庭中长大,其学问不说可知。更难得聪明绝顶,性格又坚毅忍绝。当时正是群雄割据时期,各方豪雄对于贤才都求之若渴。司马懿少而知名,又在曹操的地盘之上,当然会引起曹操的注意。当时士族的圈子就那么大,你只要有才能,大家就都会知道。再说,你司马懿的哥哥司马朗现在就为我做事,我请你来,你还有什么好拒绝的。我老曹爱慕贤才的名声四海皆知啊!曹操就想请司马懿当他的上计掾。此时是汉建安六年,即公元201年,司马懿时年二十三岁。此时的司马懿刚结婚,妻子是同郡中的张汪的女儿张春华。张汪不出名,官职最大到粟邑令。张汪的妻子山氏却是后来“竹林七贤”中山涛的老姑,就是山涛爷爷的姐妹。老爹司马防此时虽然已经赋闲在家,但老哥司马朗在曹操那边做事。家中土地足够,河内也已经太平,司马懿不需要出去做事就能维持自己的生活。

建安六年的曹操正春风得意。在建安五年,先是挫败了以董承为首的保皇反曹派,而又和当时最大的劲敌袁绍大战于官渡,结果大家都知道。潜在的威胁刘备,又被打的逃窜到荆州刘表处,居人篱下。按照后来孙权的话讲:老贼所惧者,二袁,吕布,孤数人而已。而今群豪俱亡,唯有孤存。

在这种局势下,司马懿当然不能明着抗衡曹操。大道如水,当以柔应万物。一下子直接抗拒,这哪里是明道之人所为?而建安五年,曹操杀董承等人,实在是让一批传统意义上以刘汉为正统的士族世家所厌恶。

光武一朝,风化之美,为周朝衰落后,与魏晋一起实为后世第一。明、章之世,税三十取一,为历代最轻之时。士族地位之高,仅次于后世魏、两晋之时。所以桓、灵时期,虽汉家失德,乃至宦官害世。士大夫们前赴后继,慷慨赴难,只因汉德源远流长。既而黄巾骤起,董卓残暴,这才让汉德进一步衰落。但即便如此,汉家天子也只是因为其弱势而造成,其势更容易获得士大夫的同情。而此时的曹操,虽然获得颖川荀氏这种名门望族的支持,但同郡中的豪门陈氏却没有完全倒向曹操。陈群虽在曹操下面做事,但此时还未完全心归附之。而颖川陈氏,无疑是汉末士族领袖之一。

作为传统儒家名门子弟的司马懿来讲,此时心里未尝不慕汉德之纯美,心常向往之。而对于曹操,虽然袁绍败退,灭亡可说指日之间。但并不是说曹操从此大势已定。曹操于建安十八年才被封做魏公,此时曹丕曹植声名虽显,还未能让士大夫们倾心。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勃也。这种事情历史上太多了。以司马懿的见识学问,再加上主观上的感情因素,不愿去曹操手下做事,确是其本心。

但要想拒绝曹操得有理由啊。就好像有人追你,而你不喜欢,仅仅靠不理睬是没用的。而直接拒绝,又难免不是做人之道,所谓罪人罪己。就好像我一个朋友的恋爱心得:原来甩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被甩。此言得矣。

我那朋友偶有小聪明尚知如此道理,以司马宣王这种历史上排得上号的高智商之人又岂能不知该如何去做?所以就使出了自古以来无数人使过的老招:装疯卖傻。招是老了一点,但若非管用,又怎么会被用了无数次,都还证明是有用的呢?司马懿装的是患了麻痹症,动不了了。可惜后世李胜学问不好啊,老司马年轻时候都使过这招了,按道理李胜你应该听过并以此为戒才对。结果司马懿都老了老了,重使这招的时候,李胜还是被蒙了。哎!做人差距大啊。

要么说司马懿高人呢。可曹操这人也是历史有名的高智商,又特喜欢怀疑别人。肯定心说,你丫的,前些日子还听说你好好的,怎么我一招你,你就病了。蒙人不是你的错,侮辱我的智商可不能忍。蒙人蒙到我头上来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曹阿瞒啊!从小就是坑蒙拐骗的专家。于是曹操就派了一个人去看装病中的司马懿,并暗中嘱咐那人,拿针之类的东西扎丫,丫不是麻痹不能动了嘛,我看你动不动?所以说,李胜比起人家两个人真是,哎,不说了。结果,这回看出司马懿另外一种本事了,那就是:忍。按常理,人之神经反射,末端受了刺激,肯定会起相应的反应。但那个人扎了司马懿,人家竟然愣是控制住肌肉而不露破绽。这样,曹操就算不信也没什么了,有台阶下就行。人家都能装到这种地步,你还要怎地。老曹现在不缺一两个人才。当然,老曹现在也不知道司马懿以后能厉害到那种地步。至此,曹操对司马懿的第一次征用就告以段落。

而这事情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就是司马懿装病期间,有次在外面晒书,突逢暴雨。文化人之爱书,可以说是一大特点,更何况司马懿那时还那么年轻,虽然考虑周详,但此时却心之所寄,竟然急忙从床上跳起,跑到外面把书拿了回来。但整个过程正好被他们家的一个小婢所见。而司马懿的老婆又恰恰看到了这个小婢看到司马懿的这个举动。竟在司马懿还不知道此事的情况下,就将那小婢杀了。司马懿知道后,很是看重张氏。当然无论谁杀人,其他人都会高看其一眼,毕竟常人不能啊。杀人不详,有违人道天道。杀人,而自己心不受其害,只有两种人,疯子和圣人。这两种人都不常有。后张氏失宠,岂非偶然?哪个男人喜欢自己枕边之人能不动声色间杀人?戒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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