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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派诗歌
俄国
作为俄罗斯白银时代最先出现的文学思潮，象征主义的成就最大，影响最广。俄国象征派拥有明确的哲学基础，美学体系严整，诗歌、小说、戏剧创作和理论批评全面开花，涌现出一批杰出的作家，其中最耀眼的要数象征派诗人群体。
俄国象征派诗歌是白银时代最丰硕的文学成果之一，巴尔蒙特、勃留索夫、勃洛克、别雷等象征派诗人们努力复兴了俄国诗坛，贡献出一批精品杰作。俄国象征派诗人们通过诗歌创作暗示哲学宗教思想和文化意识，并倡导建立一种新文明，以促进人的精神完善。
俄国象征派诗歌
源起
俄国象征派诗歌从本民族（内部）和西方（外部）汲取文学传统和思想文化资源，兼收并蓄，展现出博大的气象和丰富的形态。
从左至右：俄国象征派理论家康斯坦丁·亚历山德罗维奇、象征派诗人索洛古勃、象征派诗人勃洛克、白银时代小说家丘尔科夫
十九世纪末的俄国危机四伏，觉醒的知识分子从思想文化到文学艺术，从民族传统到外来经验，寻找拯救社会的良方。一批俄国诗人通过译介，将法国象征派诗歌移植到俄国这块弥漫着世纪末情绪的精神土壤上来，创作出具有俄国特色的象征派诗歌。
俄国象征派诗人认为普希金、莱蒙托夫、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的作品几乎框定了象征派艺术探索的范畴。丘特切夫和费特对“彼岸”世界的探索为俄国象征派诗歌打下了思想基础。
俄国象征派诗歌
理论发展
俄国象征主义文学理论的奠基人是梅列日科夫斯基，他于1893年发表了《论现代俄国文学衰退的原因及各种新流派》一文，归纳出新艺术的三要素：“神秘主义的内容、象征的手法、艺术感染力的扩大”。这是俄国象征主义最早的一篇宣言，它第一次提出象征主义的美学纲领。
“象征主义使诗的风格、诗的艺术实质变得洁净、晶莹、剔透，就象内中燃起了火焰的雪花石膏制成的双耳罐的罐壁一样。”
俄国批评家沃伦斯基于1893-1895年完成了《俄国批评家》论文集，提出了俄国第一个象征主义定义。
“象征主义就是在艺术描写中现象世界与神的世界的结合。”
1894-1895年，勃留索夫主编了《俄国象征派诗丛》三卷本的诗选。不久，巴尔蒙特在诗集《无边无际》（1895）中，进一步探讨了象征主义的诗歌艺术。
俄国象征派诗歌先驱
弗·索洛维约夫
弗·索洛维约夫（1853—1900）是俄国象征派诗人的精神导师。作为象征派的理论先驱，他推动了俄国诗歌由传统转向现代的诗歌观念的革新。索洛维约夫认为只有弘扬神秘主义，才能把美引向永恒。这种文艺主张给了俄国象征派诗歌以理论滋养。
俄国象征派诗歌与索洛维约夫的宗教哲学有很大的渊缘关系。在他看来，现实世界是“永恒的女性”在“万物一统”原则下的各种变体，人类唯有通过信仰，通过直觉领悟，才能对之有所洞察。索洛维约夫倡导艺术家在瞬间的失魂状态中，去体现神的启示，使创造与人生之最高目的相结合，在上帝和尘世之间建立起“活的联系”。
俄国象征派之
艺术观
强调艺术的宗教底蕴：受索洛维约夫的影响，象征派诗人认为只有通过艺术与宗教结合才能实现改铸和复兴。象征派诗人对生活现象作出神秘主义的领会，创造非实指意义的形象。
象征派诗人坚信艺术有改造尘世生活的作用，赋予艺术“创造生命”的意义。象征派诗人的目标是由艺术活动创造性地改铸自我个体生命。
象征派诗人构建了象征派诗歌语言。从索洛维约夫开始，形成一套被赋予神秘意义的象征性词汇、符号性词汇。
俄国象征派
诗歌分期
俄国象征派诗人可分为两代人：勃留索夫、巴尔蒙特、梅列日科夫斯基、吉皮乌斯、索洛古勃、明斯基、安年斯基、亚·米·杜勃罗留波夫、伊·伊·柯涅夫斯柯依等老一代和勃洛克、别雷、维·伊万诺夫等年轻一代。两代象征派的主要区别是前者视象征为创作方法，后者视象征为世界观。
“老一代”象征主义者又分为“彼得堡派”和“莫斯科派”两个群体
彼得堡派
右：索洛古勃
下：梅列日科夫斯基夫妇
诗人：明斯基、梅列日科夫斯基、吉皮乌斯、沃伦斯基、索洛古勃等
阵地：《北方导报》《艺术世界》《新路》
主张：将艺术与宗教—哲学探寻结合，强调艺术的宗教底蕴。
莫斯科派
诗人巴尔蒙特
诗人：巴尔蒙特、勃留索夫、尤·卡·巴尔特鲁沙伊蒂斯
阵地：天蝎出版社，《天秤》《金羊毛》《北方之花》
主张：象征主义仅仅是文学现象，是语言艺术在其发展中的结果。致力于真正复兴俄罗斯诗歌艺术。
1900年，巴尔蒙特《燃烧的大厦》和勃留索夫《第三守备队》出版，标志着俄国象征派诗歌已经有了自己的诗学体系、理论批评、基本队伍与创作实绩。
年轻一代
安德烈·别雷
勃洛克
1907年，维·伊凡诺夫建立“季节女神”出版社。《阿波罗》杂志成为“年轻一代”象征派的喉舌。
1909年，维·伊凡诺夫发起组织“诗歌研究会”，扩展为“艺术语言爱好者协会”。
1910年，维·伊凡诺夫发表《象征主义的遗训》的报告，认为象征主义的运动主要是“改造生活”“建设生活”。别雷强调象征主义是一种世界观。勃留索夫与之展开论战，认为象征主义属于艺术范畴，是一种艺术表现方法。
随着1905年革命后社会前景的日趋明朗，俄国象征派诗歌于1910年左右明显呈现衰落迹象。俄国诗坛出现从内部对象征派进行反拨的阿克梅派和从外部与之抗衡的未来派。1917年后，俄国象征主义作为一种文学流派和文学运动，逐渐走向瓦解。勃洛克创作于1918年的长诗《十二个》成了俄国象征派最辉煌的诗篇。
俄国象征派诗选
古老的手摇风琴
作者 安年斯基 翻译 谷羽
天空使我们神经错乱：
时而阳光耀目，时而白雪刺眼，
执拗的冬天尾随四月，
龇牙咧嘴退却，野兽一般逃窜。
刚刚在困倦中瞌睡片刻，
又一次用头盔遮掩双眉，
歌未唱完，就不再呜咽——
冰层下开始流动的溪水。
而久远的往昔早已忘却，
花园喧腾，石头发白作响，
敞开的窗户正仔细观望，
看青草滋生在穷街陋巷。
只有那古老的手摇风琴
瑟瑟颤抖：面对五月的夕阳，
它难以平息屈辱的怒气，
用力搅起了回旋的波浪。
波浪翻卷怎么也不明白，
它起伏摇荡徒劳无益，
转折的痛苦生长芒刺，
而芒刺让衰老体验委屈。
到几时波浪衰微才能理解，
它们和手摇风琴命运相像?
没有痛苦就没有歌声，
天翻地覆岂能停止歌唱？……
“我的女皇披一身浅蓝”
作者 索洛维约夫 翻译 黎皓智
我的女皇披一身浅蓝
今天出现在我的眼前，——
内心充溢着甜蜜的欢欣，
白昼的光辉渐渐上升，
心灵显露出恬静的光明，
地火那狰狞的烈焰
在远处燃烧，烟雾弥漫。
1875，11开罗
我们将像太阳！
作者 巴尔蒙特 翻译 谷羽
我们将像太阳！我们将忘却
谁率领我们在金色大路上奔波，
我们只记住，永远走向另一种生活，
走向新奇、威力、善良、丑恶——
在金色的梦中求索，永不停歇。
我们虽不能摆脱尘世的愿望，
却永远祈求超凡脱俗的圣洁！
我们，如同永远年轻的太阳，
将给火红的花朵以温柔的爱抚，
爱透明的空气和闪烁金光的万物。
你可幸福？祝愿你加倍的幸福，
愿你突发的幻想能得以实现，
千万不要在安适之中放慢脚步！
继续向前，奔向朝思暮想的境界，
继续向前，走向命中注定的渊蔽，
走向永恒，那里花团锦簇。
我们将像太阳，太阳年轻。
这诗句蕴含着美的遗嘱！
1902年
“哦，死亡！我属于你”
作者 索洛古勃 翻译 黎皓智
哦，死亡！我属于你。举目四望
到处见到的都是你，——于是我憎恨
尘世间这令人迷醉的诱惑。
人世的欢乐，在我很陌生，
无休止的战斗、节日和集市，
这一切喧闹，都如同过眼云烟。
这胆怯、虚假、微不足道的生活，
是你的不公正的姐妹，
我从来就拒绝向它屈膝。
我叹服你那神秘的
然而又是不同凡俗的美，
但我没有拜倒在你的脚前。
我不出席豪华的筵宴，
宴会上那目空一切的情火
使我困倦的双眼疲惫不堪，
此刻你那冰凉的眼泪
如同透明纯净的水晶，
已滴落在我的眼帘。
致诗人
作者 勃留索夫 翻译 黎皓智
你应该像旗帜一样高傲；
你应该像宝剑一样锐利，
像但丁那样无所畏惧，
引地火烧灼你的面颊。
注视着人世的沧桑巨变，
你对一切皆是冷峻的见证。
为此你甘愿去赴汤蹈火，——
显示出崇高的德行。
也许这人生的一切均是手段，
为你铸就鲜明悦耳的诗篇，
于是你须从无忧无虑的童年
就开始思索尽善尽美的语言。
在情欲拥抱你的刹那，
你要强使自己的激情冷淡；
当你惨遭钉上十字架的酷刑，
你要讴歌气愤若狂的苦难。
无论晨梦时刻还是长夜无边，
你要努力捕捉命运的指点，
要牢记：这荆棘丛生的世纪
为诗人编织了令人羡艳的桂冠！
1907.12.18
涅槃
作者 梅列日科夫斯基 翻译 黎皓智
碧蓝的天空又这样寂静，
宛如造物的第一天，
似乎在世界上没有苦难，
似乎在内心没有罪过积存。
我不需要爱情和荣誉，
要在万籁俱静的原野清晨
像青草那样自由地呼吸……
过去的岁月，未来的日程，
我不想计算，也无须拷问。
我只是重新感觉到，
什么样的幸福——不可思议，
什么样的安谧——不该祈盼。
献辞
作者 吉皮乌斯 翻译 余一中
上天那么低矮那么凄清，
但我知道——我的精神高贵。
我们俩如此奇怪地接近，
我们每一个又这样孤寂。
我的道路是这般无情，
它要引导我走向亡途。
但我爱自己，像爱神灵，
爱情会把我的灵魂拯救。
如果我在途中感到厌倦，
开始垂头丧气地怨诉，
如果我对自己起而反叛，
竟然敢祈求什么幸福——
不要丢开我吧，不要一去不回，
让我在迷雾中，困难中过活。
我祈求你，对可怜的兄弟
要安慰，要怜惜，给点诱惑。
我们两个是这样地接近，
我们两个一起走向东方。
上天幸灾乐祸而又阴沉，
但我相信——我们的精神高昂。
1894年
后摆散缀着群星……
作者 勃洛克 翻译 孙美玲
后摆散缀着群星，
目光湛蓝、湛蓝、湛蓝。
旋风煽起的篝火
在天和地的中间。
生和死在永恒地回旋，
你全身紧紧裹着绸缎，
你敞向一道道天河，
又隐身在暴风雨的乌云中间。
令人窒息的浓雾降落下来。
让黑暗笼罩一切吧，把光明熄灭、熄灭……
你用纤细、白皙、奇异的手
把酒杯似的火把交到我手中。
我把酒杯火把扔向蔚蓝的苍穹——
天河溅起水花。
你独自在整个荒漠中升起
展开了彗星的长尾。
让我抚摸那银色的褶皱，
让冷漠的心能够领悟：
我苦难的路该多么甜美，
死又是多么容易和明白。
1906年9月
太阳
——献给《我们将像太阳一样》的作者①
作者 别雷 翻译 顾蕴璞
心灵是用太阳点燃，
太阳是对永恒的一种向往。
太阳是一扇通向
眩目金光的永恒之窗。
玫瑰藏在灿灿的金发里，
玫瑰在温情脉脉地摇曳。
明媚的金光在玫瑰丛里
仿佛流溢着红色的温热。
可怜的心中有许多邪恶
被烧毁，被碾成齑粉，
我们的心灵是一面面镜子
映照出哪是真的黄金。
1903年
①指巴尔蒙特。1943年他发表了诗集《我们将像太阳一样》
“夜色降临……”
作者 沃洛申 翻译 黎皓智
夜色降临。色彩暗淡。
思想在闪耀光芒。心灵中如此明亮。
孩提幸福的种种魅力，
遥远岁月中的沸腾世界，
都以某种神奇的力量苏醒。
在那林荫道的绿影中
有美梦在徘徊，有童话在聚会，
时光也就在不知不觉中驰去。
岁月往再，韶光不再，
凡是我们留下过痕迹的地方，
到处都鲜花盛开，芳香四溢。
这个昏暗的世界把我们团团围住，
我们要用生活中的同一种力量
把这座阴森监狱的围墙
从我们面前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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