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宝
不久前做优课评委，听了十几节课，感慨颇多。一位教师上《与妻书》，他以裴多菲《自由与爱情》诗导入，引导学生思考有关人生选择问题，然后让学生朗读此文，再听配乐朗读。研习此文时，老师设计、投影了以下几个问题，让学生分组讨论：
林觉民面对怎样的选择？
林觉民的选择是什么？
林觉民为何如此选择？
找出文中最能打动你的句子，谈谈你的感受。
从这封绝笔信中你读出一个怎样的林觉民？
也许觉得学生讨论不够热烈，这位教师激励同学们说：“主动起来展示的有奖励！”学生争先恐后起来回答。有的觉得同学回答不对，急着起来补充；有的未抢到回答问题的机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有的说“林觉民够爷们，他既爱江山，也爱美人！”引起哄堂大笑。在轻松愉快的“热闹”中，老师还穿插了动漫、红色经典歌曲、《辛亥革命》电影片段……我一直担心老师会让学生笑嘻嘻地表演林觉民夫妇，结果还不错，下课了，没时间表演了！
不少评委说，这节课上得好，“学生”都“动”起来了，是一节成功的高效语文课。我很困惑：这是语文课呢，还是班会课、政治课？
我不禁想起了解放前的那位中学老教师。我的忘年交，一位老作家生前曾给我讲起他的中学国文老师怎样上《与妻书》。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先生登上讲台便说：“我怕教这篇文章，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带着感情介绍了这封信的写作背景，其间几近哽咽，然后他说了两个问题让学生思考并批注在文章旁：“大无畏革命者无数，其绝笔文亦多，而此文却如此感人，为何？此文英雄气长，儿女情亦长，为何如此写？”
他踱着步巡视着我们的批注，表情严肃，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待我们批注结束，他点拨道：“鸟之将终，其鸣亦哀；人之将死，其言亦真！该文通篇达‘真’字：真理！真情！真爱！”“英雄气与儿女情互相映衬，使‘真’淋漓，让人情何以堪！不信，你们读一读！”
学生们读着读着，却听得“啪！”的一声，先生重重地把书摔到讲台上，极其愤怒地打断了我们的朗读！——“这么感人的文章竟被你们读成这样！怎对得起逝者！”他示范朗读起来：深沉、缓慢、抑扬、哽咽，当他读到“疏梅筛月影”那段时，竟不能自已，嚎啕痛哭！
大家愕然，不少同学也跟着哭泣起来……
先生擦了擦泪水：“失态了，失态了，你们用心品读此信吧，我说不下去了。”
当我的忘年交讲完他的中学语文老师这节课时，随即问我：你们现在的中学语文老师能让语文课对青年学生的心灵有如此大的震撼力？能让中学语文课有如此大的魅力？我一时哑然。
解放前这位中学教师的语文课就具有“深动”语文课的特点，他有扎实的语言文学功底，设计的两大问题和对同学作答后的点评能抓住文章的关键，背景介绍、问题设置、文本朗读等环节皆用心为之，他以自身感情的导火索将文本的情感炸弹在同学的心灵中引爆！它所释放的情感能量会影响同学一生。同学们会深深感到中学语文课竟有如此大的魅力，他们学习语文的兴趣会重新被点燃，有了兴趣，他们会重新热爱语文，迷恋语文，不待老师教，他们会自主自觉地学语文。
时下随着“填鸭式”中学语文课时代的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放鸭式”的热闹，这种热闹背后有一系列理论的支撑，什么“问题驱动式”，什么“合作探究式”，什么“生态课堂式”，什么“自主生成式”……总之，现在的中学语文课一反“填鸭式”死气沉沉，课堂热闹起来，学生“动”起来了。可是，时间不长，人们会发现这种热闹既轻飘又轻佻，“热气球”很快被时光之风吹远，吹炸，“热闹属于评委的，师生什么也没有”。
本来，中学语文课应该是最有魅力、最能让师生幸福、快乐的课程，但现实情况却截然相反。
很多孩子是带着父母给他们读的童话故事的快乐走进学校，开始了漫长的学生生涯。小学低年级是他们对语文课最感兴趣的时期，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们对语文课的兴趣却与日俱减！到了中学时代，他们大都觉得语文课要么索然无味，要么浮于表面的热闹，上与不上，没什么两样！
要解决上述问题，我们认为，中学语文教师必须通过语文课重新点燃中学生热爱语文的火焰，必须把语文课文中的深层次的持久的快乐挖掘出来，释放出来。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要学生在课堂“动”起来，更要想方设法挖掘课文深层次的东西，让学生对语文课有深层次的持久的快乐与幸福。
我们倡导的中学快乐语文课中的快乐，不是小学语文课上那种浅层次的快乐，而是指教师通过他的教学艺术，把中学语文课文的语言、文学力量发掘出来，充分发挥语言、文学的功能，展示其魅力，让学生的心灵徜徉其间，或感动，或感伤，或感慨，或感叹，或震撼……欲罢不能，让他们感到深层次的持久的快乐，即使他们泪流满面，他们的内心也感到学习课文的无比幸福。——这就是中学语文课的“深动”。
中学语文课应该由“生动”走向“深动”！
（作者单位：江苏省泗洪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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