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英
中考在即，面对几乎占据语文半壁江山的作文，教师与学生态度不尽相同。有的殚精竭虑，恨不得将全国作文一一做来；有的觉得上升空间不大，干脆束之高阁。前者往往事倍功半，后者则是消极怠工。我多年奋战在毕业班，始终坚持每天布置一篇2-3题的阅读分析，一篇美文赏析，确保学生阅读分析能力和语言的敏感度。在此前提下，每次当堂作文及练笔后坚持与学生交流，为学生进行个性化作文指导。在最近的一次题为《简单》的当堂作文后，笔者与学生按照惯例进行面谈，学生中涌现了近三十篇构思、文笔令人称赞的好文章。本文拟就其中修改幅度最大的一篇，谈中考前作文提升新突破口寻找的途径。
不妨先来看学生的原文：
简 单
无锡市江南中学初三（4）班李正延严
从小，我就有一个宿敌。他成绩优异，才智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次父母在我面前提起他，总是眉飞色舞，声情并茂，讲完一段一段光辉事迹后又转头看看我，时而严厉，时而无奈地说一句：“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有时我也在想，为什么别人都这么厉害。陈伯伯的儿子十岁，钢琴十级。汪叔叔家的女儿和我一样大，国画省里一等奖……似乎一件件对于我来说登天般困难的事，对他们来说，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再看看我：颜值低、成绩平平，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种“loser”的气息。做人好难！
某一天，我们一大家子在聚餐，和平时一样，大家都在谈论着别人家的孩子。“哎，听说你家小陈去美国留学了？什么大学啊？”“惭愧，也就是个宾大。”“不错啊，厉害，我就说嘛，从小我就看出他是个天才，你看，我的眼光多准！”“过奖了，对了，你家儿子呢？”“他呀，……”父亲瞥了我一眼，我竟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吃饭。“他呀，也就这么点出息……。”“我去个卫生间。”我拍了下父亲说到。在飞快的脚步声中，回响着失落与不甘。哎，做人好难。
我在水池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我，说“又能怎么样呢？”，又回到那个牢房。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黑焦油的臭味，夹杂着酒精的腥臭，真是个令人作呕的地方，用一句“朱门酒肉臭”来形容都不为过。
服务员端上来一道菜，叫拔丝地瓜。金黄色的糖浆，鲜香酥脆的炸地瓜，两者本是天使与呆瓜的区分，却走在了一起。“这道菜应该很难做吧？”我问道。服务员点了点头说：“若是火候稍有偏差，就会前功尽弃。”我笑了笑：“好像不难嘛！”父亲瞪了我一眼：“别瞎吹牛！”“我说不难就是不难，我证明给你看！”说着，我披上衣服说了一声：“我先回家了，你们接着聊别人家的孩子吧。”
称量，刨皮，洗净，切块……一切如高山流水般流畅。热锅，热油，下锅……一切如同野火般猛烈。我从未如此激动，“小张”，“小陈”，“小汪”都不过是一块一块地瓜，而我则是那锅热油，让你们在烈火中挣扎。起锅，装盘，备水，备筷，此时这里就是我的主场。开门声恰好响起，父亲回来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败家呢？你看别人家的孩子……”“你先尝尝”，我把筷子递给了父亲，父亲不屑地接过，白了我一眼。当地瓜入口的那一刻，不屑消失了，他又夹了一块，入口时竟忘了它的滚烫。“还行……”父亲说完便走了，“这才像点样子……”
有时我们太注意别人家的孩子，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但事实上，我才是我，就这么简单。
不难发现，文章最打动的人的是开头对于别人家孩子的描写，生动而传神。紧接着的做拔丝土豆这一叙事太幼稚，导致文章结尾处立意顿浅，直接从可能的一类文降格至三类文。我给出的第一个修改意见是思考：是否有更好的选材可以证明“我”很努力地向父亲证明我是一个好孩子。学生思考后尝试替换选材，即后文所提及的为父亲弹一首最喜欢的《老男孩》作为生日礼物，以期“博得父亲的欢喜”。这一选材直接提升了作文的“颜值”。
有了好的选材，文章的详略也是不容忽略的重要环节。这篇作文有一个极其传神的开头，恰恰是这样的开头导致了文章的详略不当。此时，教师的作用正在于积极引导学生根据中心调整详略。在与该同学的交谈中，我重点引导他注意两个问题：一是表达的重点是什么？二是能否根据表达重点学会取舍，重新确定详略？他在思考后决定将文章重点转移至后半部分，即为父亲演奏《老男孩》上，对于曾经引以为得意的关于“别人家孩子”的描述则忍痛压缩，从400多字浓缩到100字左右，腾出更多空间给主叙事，方使文章显得“骨骼匀称”。
文如看山不喜平，作家曹文轩在论写作时也说过要学会“折腾”，即学会设计波折，使文章丰富饱满。在给该学生的修改建议中，有一点可以引起足够重视，即能否避开常规思维。他非常聪明地设计了一个情节，即满怀希望苦练吉他，以期给父亲生日一个大惊喜，结果父亲却短信告知无法回来，而紧接着的在梦中得到父亲夸赞一节，成为全文最让人感动的地方。很多同学在读后都为这个努力赶上“别人家的孩子”的小李同学感到“心疼”。这就是“折腾”的魅力。
细节是指抓住生活中的细微而又具体的典型情节，加以生动细致的描绘，具体渗透在对人物、景物或场面描写之中。在学生作文里，最缺乏的往往是最能打动人的细节。一篇作文如果缺少了细节，便少了质感。修改此文时，我给出的一个建议即放慢镜头，思考是否可以有一个类似于电影镜头的细微而又具体的典型情节，以推动感情向最高潮去。小李在思考后，加入了父亲轻轻地拾起散落的乐谱等一系列细节。那一段，可以说是文章感情的爆发点，父子之间的情感凝聚在父亲那轻轻抖动的肩膀及满是笑意的侧脸上！
我们再来看看该学生的第三稿：
简 单（修改稿）
“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父亲紧握着方向盘，用后视镜瞪了我一眼。那目光犹如一支白羽箭，穿透了我的心。我紧紧偎缩在车后座上，紧紧地缩在那儿，多么希望有一个角落可以钻，有一个洞可以进，只要能避开那目光。好难……
几分钟前，我们还在家庭聚餐上。李阿姨家的女儿钢琴十级过了，陈叔叔家的儿子去美国留学了，和我同龄的小吴也在向众人展示着他那张华丽的成绩单……他们一个个都“放卫星”，而我却犹如置身于发射塔架之下，任凭炽热的推进火焰将我燃烧却无法逃脱。“真厉害！我早就觉得你们家的小吴聪明，长大了肯定能成才！”父亲笑着说，但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是略带恼怒的一瞪，“唉，看看我家的……”父亲的话犹如一桶冰水，把快烧成炭的我又带到了寒极。 “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你！什么时候能争气啊！”父亲坐在驾驶位上，用后视镜瞪了我一眼。
可是，我努力过，真的，我真的努力过。小时候，素描班、奥数班、吉他班……什么班没上过？别的孩子还在呓语之时，我已踏上了早班车；当别的孩子在嬉戏时，我在用功；当别的孩子已进入梦乡时，我还在挑灯夜战……我努力着，但无论怎么样，总得不到父亲的一个肯定，哪怕是一个微笑。做人好难，做个“好孩子”好难……
父亲的生日快到了。我决定要备一份大礼。父亲最喜欢的歌是《老男孩》，常看到他把耳机音量开到最大单曲循环听得摇头晃脑。那么，我就弹这首曲子送给他吧。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听来悦耳的曲子，谁知弹起来却格外困难。我抱着吉他，练习着，努力练习着。左手在品间来回穿梭，右手在弦间上下扫动，有时练到手指发痛发硬，右臂抱吉他抱得酸痛，我都忍了。因为我一定要备好这份大礼，一定要得到父亲的肯定！
终于，这一天来了。正当我满怀信心，准备等他一回家就弹给他听时，一条短信如晴空霹雳般来了：我今天加班，要半夜才回来……我把手机放在桌上，抱着吉他慢慢走回了房间。
这么多天的努力都算些什么？我这么用功又算什么？
我抱着吉他，躺在床上，眼角不觉有泪光闪过。是不甘？是怨恨？是失落？我进入了梦乡。我梦见了我弹奏那首《老男孩》给父亲听的情景，我梦见了父亲对我微笑，我梦见了父亲说：“这才是我的好孩子。”我梦见了……
睡梦之中，我隐约感到身边好像有动静，微微睁开眼，依稀看到了一个背影。从那个方向隐约传来轻轻的拉锁声，接着是琴弦轻轻的震动声，只响了一声就戛然而止。接着，他轻柔地将其放入包内。是父亲。我没有动声，只静静地看着。看着他轻轻拾起散落了一地的乐谱。乐谱在他手中停留了许久。之后将谱子和吉他包轻轻放在了墙角，然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在出门的瞬间，我分明看到父亲宽阔的肩膀轻轻地抖动，以及满是笑意的侧脸！
没有演奏，没有抒情，没有一句“生日快乐”，本来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一切又都变得那么简单，幸福，原来就是那么简单。
请特别关注该文的结尾，并与原文做一个比较，不难发现，修改后的作文结尾在选材、结构、细节的调整后，自然、深刻，比原文立意上高了一个层次。
文章不厌百回改。中考在即，对于学生时间而言尤其紧张。但是如果注意平时积累，用心对待每篇作文，对待作文修改，再辅以教师适当、适时的点拨，学生的作文应该可以有不小的上升空间。
（作者单位：无锡市江南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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