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行至一地,见路有界碑,方知已进入湘南境地。众人举目四望,但见丛山峻岭,路狭林宻,好像断了人间烟火。又行了一程,看看天将降黑,周渭令众人就地歇息。因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吃完,只得采些野果充饥,然后各寻山洞土穴夜宿,待明再启程前行。
忽听山头一声牛角号响,四周涌出一伙强人,人皆罩面,各执刀斧,齐呼抢劫。其中站出一个彪形大汉,立于山石之上,高举双斧,呼道:“你们什么路子人,为何闯入我们地界,毁我林木,偷我山果?”
周渭站出来说:”我们是广西昭州百姓,因不堪苛税之繁,加上连年灾荒,活不下去了,欲前往投靠宝庆老家亲友,找口饭吃。望各位兄弟好汉,高抬贵手,借我们一条路走。”
对方领头人喝道:“借道可以,但要留下买路钱!”
周渭求饶:“大哥,我们弃家逃荒而来,一路连饭都吃不饱,哪来余钱,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对方头领不耐烦了,将双手一扬,招呼他的手下:“弟兄们,闲话少听,冲上前去搜身!”
众匪人舞刀挥棒,汹涌而来。
周渭队伍中有人激愤,欲上前迎敌,被周渭拦住:“我们切不可动手打架,退回去再说。”
众人听罢转身急退,匪人却不罢休,一直紧追不停,直至一二里之远,方罢。
周渭众人被追得七零八落,天黑时分才聚拢起来。周渭对大家说:“此路不通,我们绕道走水路吧。”
又行一日。遇有渡口,却无渡船。因久旱无雨,江水下降,人畜涉水可行。周渭一行结群过江,行至柳深处,又见一伙强盗而出,也不喊话,手执刀械,见人就抢,凡身上包裹布袋,一概掠尽,抢了就走,隐入柳林,不见踪影。
周渭数十人经此一劫,雪上加霜,钱空物尽,真正一筹莫展了。
周渭长叹,往日总说恭城社会动乱,谁知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湘南地区也如此这般啊!众人无奈,踌躇一番,只得打道回乡,见了家人,抱头痛哭,大都灰心丧气,一蹶不振了。周渭却不以为然,他沉默了几天,又把大家召集起来,说,天下大乱之时,哪有不经几番劫难就达目的?东方不亮西方亮,过不了永州关,我们就从龙胜县出关,迟早要闯出一条路的。如有人还愿跟我走,我们择日再行。
见周渭如此坚毅,有部分族人表示愿随行赴湘。于是准备一番后,他们第二次登上了“逃亡”之路。
话说从龙胜出湘的交界之地,荒途避野,良田甚少,大多荒野贫地,百姓刀耕火种,收入微薄。加上交通极不方便,人民生活更为困苦。但山高皇帝远,周渭选走此路,以为少些麻烦。开始几天行程未见坎坷,只见沿途逃难乞讨者实为可怜。还见小墟镇上有插草标卖儿卖女者……一打听,方知当地近年也连遇旱灾,且有战祸。民众水深火热,官吏们却反复征粮加赋,中饱私囊。更有甚者,他们还趁机贱价征兵,强抓壮丁,以扩充势力。
真是毒山无平安,条条蛇咬人!
此夜,周渭等众人宿于一古庙。正是深秋之季,夜风初寒,大家挤成一堆,难以入眠,直到鸡报五更,众人才渐渐合眼打盹。却听门外一阵呼叫,旋即冲入一群持枪军人,厉声叫道:“抓壮丁!愿当兵吃粮的,站起来,跟队伍走,总比你们逃荒讨饭强。”
枪口下的众人抱头不语,不知所措。
周渭遇事不慌。顿时心生一计,突然站起身来,急步冲向前去,施展武功,一手搂住带队的军头,一手紧勒其咽喉,大声喝退一众士兵,同时高喊:“乡亲,弟兄们,快跑啊!快跑,有好远,跑好远啊……”
一瞬之间,大兵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逃命的兄弟已迅速冲出大门,遁入黑暗之中。周渭也趁乱,甩开军头,一溜烟跑了。
那负伤军头,刚才被周渭勒得上气不接下气,醒过神来,也无力追赶众人,只领着众兵士,朝夜暗放了一阵乱枪了事。
周渭脱逃后,慌不择路,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精疲力尽,见身后没人追来,才停下步子,举目四望,哪见乡亲们的身影。
他不禁又仰天长叹:天哪,真个流年不顺啊!
欲知续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