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的爷爷）今年67岁，比同龄人显得苍老，早年生活的艰辛压弯了他的腰，背成了一张弓，青灰色的头发，是因为头上的银丝多于黑发，消瘦的脸颊，颧骨很高，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可精神很好，力气也很大。穿着很不修边幅，总穿着儿子不要的旧衣裤，沾泥带草的，似乎总有干不完的活，让他不愿换一套洁净的衣裤。
暑假，我们全家住在老家，对父亲的艰辛体会更深了。我们曾三番五次劝他别种田了，好好安享晚年，可他总是不听，我就问他：“你种田能赚多少钱，我拿给你！”我拿出两千元塞给了父亲，叫他别种了，可父亲接了钱却这样说：“钱，我接着你的，可田，我还是要种的！”诺，今年还种了四亩多田，我们想叫收割机来收割，他却说：“那点田，不愁割，割半天，打半天，四五天不就割完了吗？”他带领我们下午去割禾，一片黄澄澄的稻田似金黄的绸缎，微风中轻轻地起伏向前铺展，又如父亲喜悦而满足的脸庞。刚开始割，没觉得怎么累，割久了，那就觉得，腰直不起，背也疼，又想到：打谷子、挑谷子、扛打谷机、捆草等一系列繁琐事情要做，感觉种田的种种不易，忍不住说：“爸，明年别种了，吃得好多呢？”父亲说：“哪能不种，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我也无话可说了。
第二天，天阴沉着脸，父亲、母亲和老公还是去割禾了，怕稻秆被雨打趴下，稻禾难割，倒在田里的稻谷还会发芽。那块田离家很远，我和儿子没有去，可后来我发现他们的水壶忘记带了。我就和儿子帮他们送水过去。我们跨过高速铁路，走过老村庄，越过旧铁路，下斜坡来到了广阔的田野上，眼见的好多是荒废已久的农田，草比人高，毛草浓密的田埂路，中间一条狭长的缝隙，连脚都插不进，我慢慢探身进去，两边人头高的杂草，一路扫刮着我的身躯和我的脸颊，挠着我好痒。一路走过，只有一两块田，收割后留下了一排排整齐的稻茬，如草原上的一两个坑。这田洞离村子远，也难怪荒田多于稻田。
行路难呀，杂草丛生无路寻，路上的荒草与田里的荒草连成了一片，哪里是田，哪里是路，无法分辨，只好直接从荒草丛生的田里插进去，辟出一条路来，人就埋进了荒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深深草田里，有几次被毛草缠上脚，迈不了步，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辟草涉水，好不容易来到了他们割禾的田里，环顾四周，就我们家的这两块田是金黄的稻海，其他的都成了农民的弃儿，整片田野杂草丛生，如未开垦的山野。喏，他们正在水田里热火朝天地打着稻穗，先把小把的稻草，搬移到打谷机边，再一束束地往打谷机里喂稻穗，只要机器在转，他们就连轴转，没空停歇，我们放下水壶也走了，唉，我们空手都难以前行，何况他们身上还扛着七八十斤的谷子走这么难，这么远的路，能不累吗？谷子一包包扛到大路上的拖拉机边，拖拉机拉到家门口，裹了一身泥的父亲，弯腰扛起一包谷子，腰瘪下去，一手扶着袋子，艰难地上了四楼，要把谷子晒在楼顶，几趟下来，又一个劲地抱怨说：“唉，今天累呀，累伤了。”我看着虽然心疼，但又不知说什么好，父亲年年喊累，年年要种，我也没办法。
我在家煮饭菜，也是受饱了烟熏之苦，可老人家却说，柴火饭菜好吃，可我知道他们是舍不得那点电费。我帮他们买的电压力锅，电磁炉他们却束之高阁。那狭窄的平房式小厨房里，有时浓烟滚滚，有时烟雾淡淡，有时若隐若现。但烟却始终萦绕的这窄窄的厨房里，它四处乱钻，就是不往排烟的窗户出，熏得煮菜的我，半眯着双眼，还是抵不过刺鼻浓烟的袭击，眼泪花花流，鼻涕止不住地滴，为了不滴到菜里，我一趟又一趟去擤鼻涕。煮一次饭菜就如一个重症感冒患者，眼泪鼻涕一大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为什么事悲痛欲绝地哭过呢。而俩老人却宁愿三百六十天被烟熏，我真是服了他们，真是固执的农民呀。
广西全州县永和初蒋红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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