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病房里慢慢的静了下来，楼道里消逝了不久的喧哗，只有护士在拿着药品和器具来来回回轻轻的走着，吊瓶里乳白色的液体在一滴一滴注入父亲的血管里。看着昔日高大魁梧的父亲，此时却是嶙峋瘦骨，躯如牛背，瘦削的脸上也失去了以往的红润。暗自心伤的我静静的凝视着父亲，倾听氧气穿过滤液发出轻微的气泡声。也许是父亲不习惯此时的宁静，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在父亲的眼神里已看不到以前的坚韧和执着，取之而来更多的是无奈和无助。此时的我倍感惭愧，一缕酸酸的感觉由心而生，一股热流直逼眼球，我下意识的扭过头去，避开父亲的眼睛，端起盆子和浴品，对父亲轻轻说一声，今天好热，擦把脸吧！

   楼道里显得喧哗起来，吃过早饭的父亲今天心情不错，显得略有精神，开始说长道短和我闲聊几句，聊到关于病情和治疗费用问题，难得对连日来自己的病情也略显关心，对自己的所需药品和治疗费用都要了解一下，父亲很在意自己的医疗费用，总想快点出院。看着此时小孩子似的父亲，我忍不住在他耳边善意的，半开玩笑的轻声说,别想那么多了，当初您要不做逃兵的话，现在您是离休老干部，住院治疗全部免单呢！谁知这句话却激怒了病重的父亲，他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我一言不发。我也发现自己闯祸了，心中充满负罪感，也不再言语，继而，父亲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转过头去，不屑与我言语，怀着负罪感的我，不由的反思起来。。。。。。

   其实，当初父亲选择离开部队是有原因的：事情要从爷爷说起了，我出生就没见过爷爷，听家乡的老一辈和父母亲都说过，当年抗日前期，爷爷背井离乡参加抗日，后不幸被捕，被日军严刑拷打至死。在我童年时期，父亲曾多次带我和哥哥在祖籍家乡拜祭爷爷，爷爷的名字至今刻在家乡革命烈士碑上，名流千古，永垂不朽！后来父亲十几岁时处于当时特殊情况也参加了抗日队伍，而奶奶则因爷爷去世，遭受巨大刺激，精神恍惚，变得疯癫起来，当时又有年幼的父亲参加部队，生死未卜，继而病情加重，哭瞎左眼，离家出走，四处寻找父亲。在部队得知奶奶失踪的消息的父亲进退两难，最后父亲决定回家寻母，父亲于14日后寻到奶奶，带回家中。。。。。。

   时至中午，睡醒后的父亲看着傻呆呆的我，心中涌起一股怜意，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轻轻对我说，吃饭吧！

   整个下午，父亲都是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中度过，时而憋醒，时而梦中，偶尔一向坚韧顽强的父亲也会因病痛的折磨而轻吟一声：哎呦 妈呀。然后恍惚睡去，我想也许是他是在梦中和奶奶对话吧！

   虽然夏昼是漫长的，但始终会遵循日夜交替之自然规律。夜晚再一次悄悄降临，了解了父亲病情的我，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虽然父亲没有抱怨什么，但我觉得我们欠缺太多！虽然我们兄弟口碑甚好，但我觉得，为父亲做的很少！

   楼道再一次恢复平静，我坐在父亲对面，凝视父亲，倾听那熟悉的气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