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
如果一个社会公平正义和谐，人有很高的文明素质、有底线、有很好的文明气质，就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
文化自觉，是费孝通先生最早提过的概念，我觉得文化自觉是需要的。中华民族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自省，我们似乎不把我们的文化、历史当回事。我们需要文化自觉，就是要认识文化的重要性，认识精神性事物价值的重要性。文化自觉从哪来，我觉得是从知识界来的。必须有一批知识分子要站在时代前沿去思考，紧密关注时代文化的现状，找到时代文化的症结和问题，发出知识分子的强音，来唤醒这个社会，更重要的是大众对文化的自觉。在这方面，知识分子对文化应该是最敏感的。对文化富有责任感，而且有承担，这是知识分子的一个特性，因为知识分子最重要的是前瞻性，就是不仅是站在现在看过去，还要站在明天看现在，所以我觉得先觉性首先是属于知识分子的。
“把我们的文化产业化，其实这是一个送命的口号。”“文化产业”这个概念完全可以成立，它是20世纪由美国开始的，对一些文化进行大规模复制、广泛传播的一种服务性或经营性的产业。但这不是文化界做的事，这是产业做的事。美国做迪斯尼的时候，不是作家、艺术家做的，也不是文化部门做的，是美国的产业是企业家做的。最近我看有报纸谈“文化软实力”的问题，文化软实力我也不否定，还可以再思考，我认为提“国家软实力”是准确的。国家软实力是什么？是文化吗？我觉得不是，国家软实力是文明，是一个社会的文明。如果一个社会公平正义和谐，人有很高的文明素质、有底线、有很好的文明气质，就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文化在其中可以起到作用，什么样的文化能起到好的作用？好的文艺作品能影响国民的素质。文化产业实际上是一个名字，“化”是一个动词，文化有一部分可以生利，但有一部分不可以生利，如果硬“化”的话，把本来不能生利的部分也生利，就破坏了文化。
现在“非遗”领域存在什么情况？我觉得非遗在“卖艺”，这是最大的问题。我们所有的非遗都不在它原来的土地上、家园里边了，它已经出来“打工”了。我们的非遗传人在打工，我们的非遗在卖艺，它已经不是非遗，这也是文化产业化的一个结果。传统村落现在什么情况呢？我举一个例子，传统村落是“围城”，外面的人希望打进去，拿里边赚钱、开发，但里边的人太穷困了，受不了了，想出来过城市里的生活，这就是我们有传统价值的村落的现状。所以你想，我们怎么办？我觉得我们知识界应该做得很多，我们还要呼吁。另外，给很多文化包括文化遗产、村落制作档案，我国80％~85％的文化遗产后面是没有档案的，也是没有专家的。非遗既然是国家财富，后面没有专家，就没有保证，应该让人文知识分子投入到国家的人文知识建设、人文社会的发展中去。
(本文系作者近日在其新书发布会上的发言，略有删节，题目为编者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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