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下雪就变成了北平,时间都慢了下来。外面飘着雪,关上门窗,让屋子里生起番薯的香甜味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呢?
来此山中,是为了实现晴耕雨读的理想,也为着邂逅一场有日将至,却又不知归期的雪。
那次满怀着次晨“开门雪满山”的心愿睡下,结果以瓦片上的雪子声音告终。在忘了惦记以后,雪真的来了,不知昼夜,无边无际。
2014 年末,何叔还在村子的时候,我在杭州。听说快下雪了,专程来了山里。背着包上山路走到一半,冒汗停下来休息。
稻草垛,秋收后田里枯黄的杂草,没有风,四周静悄悄。在雪幕降下来之前,各部门仿佛都已经准备好了。我那时很迷老树的画,发了条状态:“一人山中来,为等一场雪。”
那次满怀着次晨“开门雪满山”的心愿睡下,结果以瓦片上的雪子声音告终。而我就此住了下来。
山里农历今年的第一场雪,在 12 月初。醒来高兴地一推门,塌了的柴房说:还“开门雪满山”,这么要仙,你咋不上天呢?
不过柴房倒了都没把我吵醒,
睡眠的确恢复了。
在忘了惦记以后,
雪真的来了,
不知昼夜,无边无际。
它把整个村子盖住,
但我已经辨认得出雪下的台阶和小路,
走过每处的窃喜,
就像知道所有棉被底下的小秘密一样。
猕猴桃藤春天依然会郁郁葱葱。
屋后山上最先断的是毛竹。
我在被窝里听着,
每根断的节奏都差不多,
“嘎、嘎、嘎、咻……”
院子边。
下山路旁。
曾经夏天路边,
热烈的鸡冠花。
几天要吃的菜,
我已经提前备好了。
水库边只剩风雪,
野鸭和钓竿都不见了。
一出鸡舍,
原来下山熟悉的石阶找不到,
愣在那里。
白羽鸡胆子大些,
大概是因为有保护色吧。
对了,它们下蛋了。
汪汪倒是更兴奋,
又扑腾又打滚。
下山路上碰到这位小伙儿,
每次都是姐姐带他去县城,
每次都是一样开心得忘乎所以。
每逢周末光顾的三个火枪手,
只要来我这儿,从来都不会无聊缺游戏。
这位老爷爷,
我对他的认识,
全部是通过门口码放整齐的柴火,
还有一根根排整齐晒的黄花菜干。
他呼吸道一直不好,
最近天冷,住院了,
听说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走过他家,
门前没有脚印,
窗台上的洋葱发芽了,
有雪。
在下山看晴雪的路上。
“下山买东西啦?”
“嗯啊,家里没盐了!”
他腰间总是别着柴刀刀鞘,慢悠悠走。
铲雪老伯抓住我,“滨斌啊,走路要付钱喽!”
“我也铲抵买路钱!”接过手柄热乎乎的锹。
偷生姜事件,加上乡政府带人来考察民宿开发项目,我一度想过离开这个不宜久留之地,找一个更理想的“桃源”。也去看了几个朋友推荐的地方,总是挑得出不合心意之处。那些天我有些焦躁,对朋友吐诉。她问我:想想当初为什么来了这里。
是因为何叔在——住房、地形、交通,全然没有考虑过。只记得初次走在山路时,心想:这里真好。
我恍然明白,我也会成为他,也会是下一位山中来客安居下来的所有原因。
我不再执着于在什么时候找到什么地方,只想着明年春天,在哪块地种上番茄,又要把豆角架子搭在哪里。
我也不再担心这里能住多久,照例煮雪水,煎饭团,炖上甜糯的萝卜热汤。
以上图文选自滨斌散文集《山居岁月》。
《山居岁月》是滨斌的散文集,他在书中将自己晴耕雨读的自在生活方式分享给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做饭、砍柴、种菜、插秧、养鸡、喂鸭……每日尽不相同,足以欢喜。与其再追问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这种生活会过到什么时候,不如在一次次这样的笃定之中,接近生活的本源。
当不再需要总是和什么对抗着的时候,发现节省下来的精力,竟然可以做那么多曾经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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