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思维的实践要求

焦丽萍

开放思维是人类一种科学的思维方法，是指思维主体摆脱狭隘、封闭、自满等观念意识的束缚，以包容并蓄、海纳百川的积极姿态，从全方位、宽视角、广领域进行思考的过程。它是人类在社会实践过程中，基于自然生物的开放性特征，通过物质交换、政治交往、文化交流和生态交融逐渐确立起来的。它是人类思维保持活力和创新性的重要方面,是顺应时代发展要求和环境变化发展、思维能力不断跃升的重要标志。

从人类诞生之初到现在，直至遥远的未来，开放性始终是人类思维的内在要求。没有开放思维，人类依然固守在封闭循环的思维桎梏里难以自拔，依然在僵化自满的观念意识里苦苦挣扎，就无法实现认知的飞跃和社会实践的跃迁，更不会主动对思维方式本身做出深切地反思。

社会历史进入互联互通、全球一体化的新世纪，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网络虚拟社会更为开放思维提供了新的实践背景和舞台。人类对于思维开放性的呼唤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强烈。有没有开放思维、在多大程度上具备开放思维，成为检验思维主体自身思维能力现代化的重要指标。时代发展要求突破封闭的思维惯性、挣脱狭隘的思维束缚，在实际运思过程中树立开放指向，形成开放思维。开放思维的实践要求就是将思维对象从实体转向关系、将思维指向从还原转向生成、将思维目标从预定转向创造，就是不断突破封闭僵化、循环往复、小进即满走向兼收并蓄、兼容并包、开拓进取。

开放思维要求思维对象从实体转向关系。所谓实体是指可触知并且有形的存在物，在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那里，它是一个重要的哲学概念，是起源于古希腊哲人对万物本原的探讨，在与“本体”相等同的意义上使用时，是指能够独立存在并作为一切属性基础和本原的事物。

从泰勒斯的“水”、阿那克西米尼的“气”、赫拉克里特的“火”直至毕达格拉斯的“数”、德谟克利特的“原子”，都曾被当作世界的本原，用来解释一切事物运动变化背后的规律和原因。这些实体或动或静，或有形或无象，或具体或抽象，但不论其形态怎样，当人类思维聚焦在实体时，这表明，思想中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一个最终可靠的“物”作基础，并以此为起点，衍生出万千世界。认识世界，就需要透过千变万化的现象寻求其背后不变的本质，不断获得关于世界确定性的知识。

随着人类实践领域的不断扩大和一系列科学成果的发现，思维对象逐渐从实体转向关系。人类认识和关注的重心不再是某种具体的存在物，而是事物与事物之间的联系、联系的普遍性以及联系的多样性。这种由点向线、由实体向关系的思维转变，是思维拓展的重要维度，也是人类认识不断深化的必然结果。

事物之间的关系不同、联接方式不同决定了事物存在样态的差别。开放思维既关注关系本身是什么，更关注这些关系有什么意义，如何能够描述或掌握这些关系为人类所用，从而使思维在时间向度上更纵深，在空间向度上更宽广，拓展至无限延展的时空，使思维获得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

开放思维要求思维指向从还原转向生成。还原是人类在寻根探源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思维习惯，其实质是把事物返回到其所在的整体系统与原初状态中进行考察，以获得对事物初始状态和本质性的把握。

寻根探源式的思维习惯在人类文明的早期曾经产生出丰富的文化成果，体现在科学研究、艺术创造以及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种还原式的思维习惯基于原因和结果之间线性的单向联系，既能把“原子”的性质和规律加和起来推导出总体的性质，也能通过把事物还原为“原子”从而得到对事物原初的认识和理解。

还原思维认为运动过程是可逆的，过去和将来在时间上是对称的。在历史观上秉持循环论或命定论，只看到事物发展过程中的某些表面特征和重复现象，不懂得这并非简单的重复，而是在对旧质“扬弃”基础上更高级的重复；不是单纯的循环运动，而是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的发展变化。还原思维否定了发展的前进性质，把发展变成了机械重复和简单加总的空洞过程。

开放思维要求打破寻根溯源的还原惯性，从生成性的角度看待事物以及人的发展——一切都处于变化之中，一切都在生成和未完成之中。事物及其本质是在发展过程中不断生成的，而不是在发展之前就已经确定的。人类对于世界的认识，在回答认识对象“是什么”的基础上，越来越追求“怎么样”“可能会怎样”和“应该会怎样”。这种追问方式的变化意味着人类认识视角和思维指向的根本性变化。“是什么”假定事物是先定的、已经完成了的存在；而探询“可能会怎样”则承认事物的多样性、丰富性和未完成性，它只是一定条件下、一定关系中的可能性状态，面向未来有无限敞开的可能性、不确定性和生成性。

只有使思维从还原走向生成，才能解开事物矛盾性、变化性的特质。世界不再是人们眼中可以被还原的单独的个体，而是时刻处于动态变化和生成过程中的复杂系统。

开放思维要求思维目标从预定转向创造。人类对于知识、科学、真理等思想体系的追求体现了预定思维的目标性要求。知识、科学、真理是人类通过深入、完整地把握对象而形成的思想观念和方法系统。它要求尊重对象、尊重事实，排除主观意向的干扰，充分地揭示世界的本来面目及规律。

而事实上，人类社会生活的全部内容不仅仅要追求真理，还要诉诸于价值。追求真理是创造价值和实现价值的基础，人类的实践活动既要按照“物的尺度”，尊重和服从对象本身的存在和规律，还要尊重“人的尺度”，体现人类生存发展的目的和意义。对于人来说，透过现象寻找本质，预先设计并等待未来固然重要，但通过人的创造性活动，不断产生人本身以及人生活于其中的现实世界才是人类实践的本质。在马克思看来，“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

在人类从事实践活动的过程中，历史发展的客观性和规律性起着一定的制约作用，但作为历史主体的人，通过劳动、使用语言和符号进行能动的创造性的活动，并以开放思维不断更新自身对创造性活动结果的认知，不断地完成对人的类本质的确证以及实现对历史的推动作用。

正是人的创造性活动赋予多样性、偶然性等不确定性因素以价值和地位。开放思维较多地关注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复杂性和随机性，并以积极的姿态应对所有的不确定性，以包容的态度正视发展和变化。人类自我发展的未来趋向，呼唤从开放性的角度重新审视生产与生活之间的关系，更加重视人类在生活实践中选择创造的权利和责任，更加尊重人的需要和能力，更加承认人的发展的差异性和互补性，从而实现人类发展的丰富性和社会生活的多样性。

（载《山东党校报》国内统一刊号CN37-0862/（G） 2022年第3期，总第45期，第5版哲学社会2022年1月16日）

作者系中共山东省委党校（山东行政学院）哲学教研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