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此时特别为难，如果继续谈话，该问的问题都已问完，该出示的证据也已出示，可能不会再有什么结果；如果中止谈话，几天来努力都白费了，更重要的是，原设想的通过突破詹某，获取证据，对付某立案调查，就会落空。
对D市市委书记伍某立案调查之后，案件调查组发现了更多的伍某违纪违法行为的线索。但是，调查取证遇到了重重困难。由于伍某的老婆付某背后做了不少动作，一些提供案件线索的人，尤其是当事人和证人，大都采取了回避的态度，有的甚至说记错了，提出了更改言词证据的要求。当前，案件调查组的主要工作是核对、梳理和固定证据。老纪的任务是找某企业老板詹某谈话，核实詹某为了获得贷款，给时任市中行行长的付某行贿的问题。
掌握付某涉嫌受贿的证据非常重要，不仅能够据此对付某立案调查，更重要的是，能够阻止付某的四处活动，为调查伍某的案件排除障碍。詹某为了获得贷款，涉嫌给付某行贿的线索多次有人反映。詹某也曾在不同的场合公开或半公开地承认过，但是，找他谈话取证，他是否会有顾虑，能否如实交代，老纪心里没有底。
老纪没有想到的是，约詹某谈话就碰上了软钉子。开始詹某说在外地出差，三天以后回来。三天后又说事务繁忙，暂时回来不了。老纪第三次电话催他时，他说已经出国，短期内不能回来了。但是，听当地群众说，詹某并没有离开D市，只不过深居简出，看来是故意躲避。老纪请示了领导，提请地税部门和工商部门协助，没过几天，詹某就主动打来电话，说时从外地回来了，随时可以到纪委谈话。
上午九时，詹某按时来到纪委的办公室，老纪和小王主动给詹某让座端茶。詹某态度谦恭、满脸堆笑，不时地站起身来点头哈腰。“你与付某是怎么认识的？”老纪问道。“全市的人都认识她，她老公是市委书记，她是银行行长。”詹某并没有直接回答老纪的问题，说完后看看老纪，仍然满脸堆笑，眼里闪出狡黠的光。“你找付某办过贷款吗？”老纪又问。“办过，全市的企业都在她那里办过贷款。”詹某又扯上了全市，以淡化自己企业找付某办贷款的行为。其实，D市的企业并不多，即使所有企业都贷过款，也并不都是在付某所在银行。“贷款好办吗？”“不好办。”詹某脱口而出，觉不妥又急忙更正，“不，也好办，只要符合条件。”
老纪与小王对望一眼，两人都清楚詹某不会轻易交代问题，但也不愿得罪办案人员，他会极尽全力与办案人员周旋，期望自己的问题能够拖延下去，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让这样的人交代问题，就要让他感觉到说实话对自己没有坏处，但这是难以做到的。不过，调查发现詹某还存在其他的问题，如果适时点出他的问题，结合政策教育，詹某或许会退而求其次，有条件地交代行贿的问题。
“付某给你办贷款，有没有收你什么好处？”老纪觉得这样问比问“你有没有给付某送过钱”容易让詹某接受。“不可能有，全市的老板都想请她吃饭，不过都没有机会。”詹某动辄就提起全市，他强调付某不光是银行行长，更重要的是市委书记的夫人。“你办贷款，有额外的花费吗？”老纪又换一种问法，意图明显。“花费肯定有，都是正常的。”詹某明显在遮掩，眼光有些躲闪。“你给付某送了多少钱？”老纪觉得时机已经到，单刀直入。“没，没有，不，不敢送钱。”詹某想说没送，又觉得说不敢送更加合适。“你在很多的场合都说过办贷款送过钱，是怎么回事？”老纪直戳他的软肋。“那是吹牛，显得跟符行长关系不错。”詹某轻易地化解了危机，显得有些得意。
这时老纪感觉到，詹某是有备而来，好像对纪检机关的问话心中有数。他的对答，尽管有些慌乱，但未露出大的破绽。如果还是平铺直叙地问话，肯定问不出实质的问题。想到此，老纪向小王使个眼色，小王从包中掏出一叠文件，放在老纪面前。老纪翻开其中一份，问道：“你在D市中国银行贷了多少款？”“500万元。”“以什么作抵押？”“城区的一块土地。”“土地证呢？”“现押在D市中行。”“这块土地的土地证在你贷款之前就被D市国土部门宣布作废了。”老纪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詹某面前晃了一下。“不会吧，你们搞错了吧。”这时詹某有些紧张，但强装镇静。“不仅土地证是作废的，而且你与付某事先都知道。”“我不知道，”想了一下詹某又说，“她不知道，我是过后才知道的。”“银行有整套的贷款审核制度，当时已有人提出土地证的问题。但是，你还是办好了贷款，为什么？”
面对老纪的接连发问，詹某难以招架，额头开始冒汗，脸上收起了笑纹，眼睛盯住一处，好像在思考对策。看到抛出的证据已取得效果，老纪有些得意，但对詹某能否交代行贿的问题仍然心理没底，就想再加把火，堵住詹某的退路，促使其尽快交代。“你公司账目的其他应收款项目，有一笔20万元的暂付款，是你签字的个人借款，你作什么用了？”“那是临时借给一个朋友的公司应急。”“什么公司？”老纪追问。“是……”詹某一时语塞。“到底是作什么用了？”老纪继续追问。“那是……”“如实地说吧，事实是隐瞒不了的。”老纪继续催促。
这时，詹某的手机响了起来。“我能接个电话吗？”詹某问。“哪里来的？”“公司打来的，应该是有急事。”老纪料想谈话已到这种程度，詹某的交代应当是水道到渠成，不会再出什么意外。詹某接电话走出了门，小王跟了出去。一个会儿詹某进来说道“你说的情况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全市的人都知道我好讲话，向我借钱的人太多了。”
詹某的回答大大出乎老纪所料，老纪将眼光转向小王，小王摇摇头，表示詹某接电话的内容没有异常。老纪此时特别为难，如果继续谈话，该问的问题都已问完，该出示的证据也已出示，可能不会再有什么结果；如果中止谈话，几天来努力都白费了，更重要的是，原设想的通过突破詹某，获取证据，对付某立案调查，就会落空。詹某这时有些得意，笑纹又爬上了脸宠，对老纪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吃午饭吧，今天我请客。”老纪强忍怒气，对詹某说，“今天就谈到这里，改天再约你来，请你按时到。”“随叫随到，随叫随到。”詹某边说边往门外走，小王还想说什么，被老纪阻止了。
詹某走后，老纪告诉小王，谈话前李主任特别交待，与詹某的谈话时间以半天为限，下午我们还要随李主任去办一个重要的事情。并问小王，“詹某接电话究竟说了什么？”“他只是问那笔钱要不要还，对方说什么听不到。”为什么问那笔钱要不要还呢，老纪一时也想不明白。
这次谈话取证，老纪问话层层递进，出示的证据适时、有力，但是仍然失败了，并且失败在即将成功之时。分析失败的原因，一是操之过急，再是场面控制失当。受时间限制是操之过急的原因之一，经验不足、定力不够，也是重要的因素。允许詹某接电话无可厚非，但对电话可能涉及的内容，以及对谈话取证可能的影响和造成的后果估计不足。不过，此次谈话之前，提请有关部门协助配合，查清了虚假的抵押物，获取了可能涉嫌行贿的账目记录，对于刚参加办案不久的人员，已属不易。至于詹某为何问那笔钱要不要还，打电话的对方究竟跟詹某说了什么，在以后的故事中将会有交待。
【作者简介】
斯淮，原名张士怀，原籍安徽凤台，曾从军、驻守南沙，转业后长期担任海南省纪委干部，退休后仍致力于知识传播与经验分享。他人生经历丰富，热忱而又冷静，在此为读者奉上原创的纪检监察机关办案故事、党纪政纪案件审查对象权利保护问答、时评、散文诗词及往事记忆，期待成为您的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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