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倪有鱼至今为止最大的一次个人展览“穹顶与刻度”,在广东省和美术馆开启。这也是美术馆自开馆以来,第一次举办一位年轻艺术家的个展。
在开幕式现场,聚集了几百名观众,等待艺术家导览。倪有鱼笑说:“2022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展览涵盖了倪有鱼2008年创作初期至今的200多件创作,以“天、地、人”的概念将作品分布在美术馆的三层空间。这不仅是一场边走边看的展览,策展人朱朱和倪有鱼在展览各处还留下了“秘密细节”,等待细心的观众发掘。
正如艺术家本人所说:“这不是一个回顾展,而我是创作生涯中的回望。让我从埋头干活的状态中停下来,回头梳理这些年做了什么,就像一个低头走路的人,终于可以停下来看看风景。”
《寸光阴》局部
策展人朱朱站在作品前说道:“某种意义上,这是倪有鱼个人的自画像。”
展览名字中的“刻度”,正是艺术家本人,在一步步丈量宇宙和人类文明的“穹顶”。
280 × 220 cm,2022
这套方法的发现是一个偶然。2009年,中国画背景出身的倪有鱼,开始自学西画。他在一片光滑的油画布上描绘线条,但怎么画都画不到宣纸上那种老辣的粗旷质感。他不喜欢那种流畅的油滑,便不停地修改一张画,有时画到一半趁颜料没有干,就赶快用水把它洗掉。
倪有鱼创作水冲画
两三年后,他便摸索总结出了一套比较完整的“水冲画”技法。创作大尺幅水冲绘画时,他需要在工作室里面穿好套鞋,用水枪去冲刷,一张大画可能要用一吨多的水,持续冲刷一个月以上。
“现在注重公共性,艺术作品的尺幅往往越来越大。我喜欢和别人反着来,因此从不做中间尺幅的作品,大要大到2至3米以上,小就小到2至3厘米。”
260 × 340 cm,2018-2019
他把陈列架上的物件,换成了自己的作品,“完成之后的水冲绘画,就像把一种残留的余晖凝固下来。”
31 × 47 cm,2021
这一时期的绘画,是在一批古董画框里描绘无人的空房间。画的内容十分应景:卧室、餐厅、床、工作室……各种各样的室内空间,而疫情三年,全世界人们最长时间呆着的可能是卧室。
左:Fra Angelico画中卧室;右:翠西·艾敏《床》
展览中的“古代卧室”系列,就是这期间创作的。其中一幅画,他将15世纪Fra Angelico绘画中的卧室场景,与当代艺术家翠西·艾敏(Tracy Emin)那张著名的“床”相结合,用自己的绘画语言表达出来。
虽然画框、绘画风格都十分古典,但画里的场景往往与他每天观察、经历着的当代社会的日常相联系。
《在同一个美术馆不能见面的两个人》系列
还有一系列描绘博物馆空间,如《在同一个美术馆不能见面的两个人》。一幅16世纪的女人肖像和20世纪的男人肖像,被分散在两个展厅中彼此无法对照,这既是美术史,也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像同一个写字楼里面工作的人,每天可能进进出出同一部电梯,但是互相不认识。”
下:反色后,画面出现蒙德里安的经典黄蓝格
在现场,倪有鱼说:“如果有条件,可以用反色相机观看画作,也许你就能发现我真正想要画的是什么。”
30 × 39 cm,2021
在每一幅作品下笔前,他需要花很长时间去观察审视每一个老画框。“老画框本身就像一个老房子,住过人,现在空了。”他根据它们的性格,“因地制宜”,比如画面中房间的透视关系,往往和画框一致。
展览三楼,是关于“天”的创作。这一层作品数量最多,入口处的长墙上,展示了50多件作品,艺术家用自己的线索,将这些年作品串联起来。“也有现场的即兴发挥,暗藏着一些关于引力的极小作品。”
三楼呈现最多的,是倪有鱼的拱形作品。他从各地搜集来古董弹珠机,用现成材料填充。这也是拱形系列第一次全面地展出。
下:“无声的交响”展厅
《无声的交响》系列,占据了整个展厅。展厅灯光刻意调暗,营造阴天的氛围。“我不是新媒体艺术家,画面中不断亮起的闪电,看起来是屏幕在闪动,其实是运用了最传统、简单的电路技术。”
131 × 160 cm,2015
尽管作品经过了几十遍的喷胶、固定,但裸露在美术馆空气中,每一秒都会有物质离开。“这就像我们看到的真实星星,光传播几十亿年来到我们眼前,看似闪亮,其实可能早已经死掉了。”
父亲对于倪有鱼的创作有着重要影响。父亲在大学教建筑和机械制图的基础课,于是从小,他便浸染在零件、建筑图纸、三视图和各种角度的透视中长大,也让他对作品精度,产生了近乎执着的控制。
倪有鱼在上海郊区的工作室
多年来,他差不多每天上午10点,从市区的家来到工作室,开始一天的工作。傍晚六七点钟,如果不加班,便下班回家,很多时候坐地铁。他留着简单的平头,语速平缓,一身靛蓝色的工装,戴副眼镜。他笑说自己看着不像搞艺术的,反而有点像陆家嘴的金融人士,或是背好书包去张江高科上班的IT男。
工作室一角
工作室中窗边区域的展柜,陈列着他10年来的古代作品收藏,既有博物馆级别的,也有民间的。
收藏的古代雕塑作品
“古代中国没有雕塑史,像这样一件女人体的雕像,只有在民间才会出现。”他介绍着自己收藏的汉代和宋代的石雕,“一个宋代人对待身体的理解,和西方的雕塑完全不一样。”
60 × 36 × 153.5 cm,2019
他还搜罗了海量的二手物品,古建筑构件、老家具、老照片或者是许多留有“瀑布”痕迹的石头……“它们曾经承载过功能和价值,但现在被舍弃了、忽略了。”
这些二手物品运回来后,倪有鱼把它们安置在工作室的各个区域,“跟它们相处,反复地观摩,在脑中思考组合,可能两三年后,从视觉审美的角度,重新把它们汇聚在一起。”这也是倪有鱼做装置艺术的方法来源。
《无限的意外》
《无限的意外》,灵感来源于超现实主义大师玛格丽特的著名绘画,倪有鱼用收来的一个老木箱为主体,在内部做了一个镜面灯光反射的博物馆空间。灯光打开后,门洞会一点一点的像一种透视感延续下去,无限重叠。
60 × 50.5 cm,2022
在这次展览中,倪有鱼设立了一个独立空间,呈现数十件“无限的意外”系列作品,致敬玛格丽特。
一包老照片、一块切割板、一把刀、一把尺子,材料十分轻便,在哪都能做。
他还特意留下了小刀划破照片拼接的痕迹,“图像篡改在今天已经是一个司空见怪的事情了,我就是要让你看到一个不存在的虚构的风景被拼贴出来。这些小照片里面有一种隐性的暴力和张力。”
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语境变了!我毕竟不再是一个古人了,真正理解传统,是需要跳脱出来看传统。”毕业后,他再没画过一幅“国画”,转头逆行,从头开始自我摸索着做当代艺术。
2012年上海美术馆个展《简史》现场
当代艺术的各种媒介,他几乎都是从零自学。布面绘画,木刻版画,雕塑,装置,摄影。如何绷画布?如何做底料?选择什么牌子的丙烯?涉及到装置就更复杂,每一件作品的方案都要面对新的材料问题。
工作室一角
这段经历在倪有鱼的口中是“经历过一些蛰伏、沉寂,也吃过一些苦。”“就像一个蚕要变成一个蛾子的过程,要把自己包裹起来。”
80 × 80 × 151 cm,2020
他说起小时候父亲教过两个成语,“水滴石穿”和“绳锯木断”。如今,这正是他在日常中追求的一种状态。
聊到疫情的影响,他表示:“相信世界很快也必然会回到正轨的,最考验的是:当世界恢复喧哗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能保持距离?”
编辑:王筱芸
责编:邓凯蕾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