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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04年秋,我在长春的吉林大学读大四。

有一天,我逃课呆在寝室和泉友们聊QQ。

突然,安徽泉友钟泉芳找我:

“deep ,帮我看看这个乾道是啥版?这么怪!值钱不?”

图片传过来,我一看愣住了。




这枚“乾道元宝”是第一次发现的版式,是绍兴元宝正字背星月版,换“绍兴”为“乾道”而成,定名为“绍兴手”毫无争议。(注:查2005年出版《中国钱币大辞典-南宋卷》钟旭洲编著,里面有收录此版,证明钟先生更早收集到,不过当时尚未在泉界披露)


我心中有点激动,但还是如实告知好友:

“第一次见到的新版,应该是绍兴换字,这类新品种,现在卖到日本或者新加坡,应该会过万……”


读书时候的我,经济条件并不宽裕,想想如果自己拿下,最高心里承受价格在3000元,话到嘴边,实在开不了口,忍了忍,算了。


过了一个星期,心有不甘的我又问了问钟泉芳:

“乾道还在么?”

“卖了啊,给滴水泉了。”

“多少卖的?”

“3000”

“!!!!!!怎么3000就卖了????”

“反正挑的,没成本,无所谓啦......”


欲哭无泪的我,真想把电脑给砸了,这东西到了北京,肯定就是去日本或者新加坡了。哎,谁让自己脸皮薄,就这么华丽丽地把它错过了……


二.

2010年秋,嘉德拍卖期间,一次我和滴水泉兄在KTV聊天,聊起了这个钱。


“玺哥,当年那个乾道绍兴手,你卖到了日本?还是新加坡?”

“没有,哥不卖他们,上个月给羽中了,换东西了……”


我一下没给噎住,不会这么倒霉吧?真该早点开口问哪!


嘉德拍场里,我碰到了羽中,可是刘兄刚刚拿到,也是兴头上,表示先玩一玩。


第二次,我把它给错过了,唯一的收获是知道东西还在国内。


后来《华夏古泉图录》、“华夏图库”收录的这个品种,都用的是羽中兄这一枚。



不过,这个版自2004年到2011年,陆续也发现了十枚左右,我在2011年通过东北小丁也买到了,对这一枚的念想也淡了一些。



三.

2013年秋,嘉德拍卖,这枚乾道又一次出现,羽中兄送拍了。

经历2012年行情的大震荡,我不得不缩减自己购买自藏宋钱的预算,毕竟生意是根本,资金流动性很重要。于是我推荐它给上海一位专题收藏南宋钱币的泉友,预算5000去拍下来,这样至少东西还在上海,随时能看、随时能做拓片。


可是,形势变得比计划快,在拍场里,价格很快就超过预算。

我临时决定多举几口,还是自己拿下算了,结果出到8000还不行,哎,底气不足,无奈放弃了,最后拍走的藏家也没打听出来。


第三次错过,也许就是永远错过,我彻底死心不想它了。


四.

2017年12月,秋拍季来了,各家拍卖公司的图录陆续寄到。我依次打开翻检,做着初步筛选的工作。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时间仿佛停止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往事历历呈现在眼前,2004,2010,2013,2017,快十四年了。


其实,这个版式陆续发现了十来枚,行价在2000-3000元左右,我自己有了一枚,帮朋友也找了一枚,稀缺性上来讲,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通过比对,后来陆续发现的十余枚“乾道绍兴手”,无论字口粗细,钱型大小,精美程度,铜质配比,都与第一枚不是一个等级的,不仅仅是品相的区别。也就是说,让我魂牵梦绕的这枚“乾道绍兴手”是一枚母钱。



情结+母钱的特殊性质,我决定不能再错过!


起拍价2000,考虑到品相和流传著录的因素,拍到10000左右应该是正常的,变数在于“母钱”。两宋的“母钱”是个模糊、争议的地带,首先,可以确定两宋铸钱是使用了翻沙法,必然有母钱,但是“母钱”的标准则是一个难题,它根据版式、铸造批次、产量等等因素而复杂。简单的说,如果不了解版式就去玩“宋母”,很容易被带到沟里去。


由于现在“母钱热”从清母影响到了历代,所以我就怕跟专集母钱的藏家撞上,于是我将预算提到至20000,极限提到至30000,如果实在超过那也真没招了。


值得安慰的是,这枚“母钱”在大多数泉友眼中,看起来不那么像“母钱”,小概率事件出现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到了北京,在预展和交流中,我首先碰到了羽中兄。他也看到了保利的这个,也是因为情结,想重新买回来。


我来了一句:“我追了它十四年了,你反正都玩过了,该我买了~~~”

羽中:“哈,十四年?你牛比,那让你拍吧,保利我就不去了。”


拍场里,2000起,3000、4000、5000、6000,很快只剩下两三个人,我一看,滴水泉玺哥在前面拍,还跟旁边另一举拍的哥们说:“不能让你,这个是我当年过手的,得拿回来……”他一回头看到我,也一边举拍一边跟我打招呼,

“我过手的,最早我买的……”

我长话短说:“你买钟泉芳的吧?我先帮他鉴定的,我追了它十四年了。”

拍卖师是老熟人,上海的刘骅,他也奇怪地看着我和周玺,两人一边商量一边举拍。

我那句“追了它十四年”果然管用,玺哥苦笑着说:“行,都这么说了,让你了,这东西不错的。”


9000,落槌了,加佣金10215,在合理的预算范围内。

十四年的等待,我终于将它拿获,开心,感谢刘隽翀和周玺两位的成全!


最后再介绍一下这枚“乾道元宝”折二铜钱及铸钱中的“换字”情况。




选用一枚“绍兴元宝-正字背星月”版的折二铜钱(可能是母钱,也可能只是精美一点的子钱),去掉“绍兴”二字,在沙范上印模,然后再用“乾道”两字的活字字钉,分别在沙范上二次加盖(注意“乾”字加盖时上半部分着力,使得笔画高于内外郭;“道”字最后一笔太长,加盖到了外轮上),组合成一个完整四字“乾道元宝”的沙范,浇铸出一枚(唯一的一枚)整体的铜钱(如果多次加盖,钱文位置或者深浅必然出现变化)。


这一枚浇铸出来的“乾道元宝绍兴手”成为祖模,印范,翻沙铸造出一批(数量级在数百至千)母模(即母钱),然后用母模印范,翻沙铸造出批量的量产子钱。


由于这类“换字”创造的版式,带有一定的临时性,急就性,它的祖模的铸造精度就不高,与其他版式整体雕刻而成的祖模相比,差距明显,所以这类版式的产量都不会太大,流传至今,子钱都相对比较少见。

“换字”这一情况,往上溯源,有以下实例:

唐代,“乾元重宝”部分版式由“开元通宝”换字而来;

“大历元宝”部分版式由“开元通宝”换字而来;

五代,“天福元宝”部分版式由“开元通宝”换字而来;

“汉元通宝”部分版式由“开元通宝”换字而来;

北宋,“宋元通宝” 部分版式由“开元通宝”换字而来;

“祥符通宝”部分版式由“祥符元宝”换字而来;

“天禧通宝”小字类由“祥符通宝”换字而来;

“元符通宝”阔缘类由“元丰通宝”和“元佑通宝”换字而来;

“宣和通宝”巨头宣由“政和通宝”狭穿版换字而来;

辽,“寿昌元宝”短头元手由“开元通宝”换字而来;

“天庆元宝”由“开元通宝”直元版换字而来;

西夏,“大安通宝”直读由“开元通宝”换字而来;

“元德通宝”阔缘版由“太平通宝”换字而来;

南宋,“隆兴元宝”绍兴手,由“绍兴元宝”广穿版换字而来。

往下再追寻,有:

元,“至大元宝”部分版式,由“大定通宝”换字而来;

明,“大中通宝”部分版式,由“大定通宝”换字而来。

“换字”组合祖模,在北宋中期,甚至发展成,由四个活字与固定的轮郭进行组合,也就是“活字法”组合祖模,而且大规模应用于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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