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注释
（1）臣，本章指家臣，古制不做官的人不能设家臣。
（2）间，《说文》：“间，隙也。”即缝隙。本章指病痊愈或者好转。
（3）由，指子路。
（4）诈，《说文》：“诈，欺也。”即欺骗。
（5）与其 ...无宁，连用表示选择。无，没有意义的发语词。宁，宁可。
（6）二三子，指与子路一样的几个弟子。
（7）纵，《说文》：“纵，緩也。一曰舍也。”即松绑。另一种说法认为，“纵”是放弃的意思。本章是纵使、即使的意思。
（8）大葬，即按照大夫的礼节来举行葬礼。
（9）且，《说文》：“且，薦也。”即垫桌脚的草垫。本章是而且的意思，多引申为又、再。
译文
孔子病重，子路让夫子的门人做家臣，准备料理丧事。孔子病情好了些，说：“子路行使这种欺诈行为已经很久了！本来没有家臣却要装作有家臣。我这是在欺骗谁？欺骗上天吗？况且我与其死在家臣手里，宁可死在你们手里。况且，纵使我不用大夫的礼节来埋葬，难道会死在路边没人管吗？”
解读
表面看似置办孔子丧事的“家臣”之辩，实际上是子路对孔子命运不公的挑战。在孔子说出子路越礼“行诈”的背后，也有孔子对上天的发问。那么孔子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后来儒家称誉孔子为“素王”，这是真正的王。所谓“素王”，是没有土地、没有人民，只要人类历史文化存在，他的王位的权势就永远存在。称孔子为“素王”，等于佛教中称释迦牟尼为“空王”是同样的道理。不需要人民，不需要权力，而他的声望、权威和宇宙并存。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孔子病了，并且病得很厉害。病，疾甚曰病。这里用疾病两字连用，说明孔子已经病了一段时间，甚至病重。臣，指家臣。有关家臣，是指古代的大夫有封地，所以有家臣。孔子曾是鲁国的司寇，原来有家臣。但是孔子被迫离职，应该依照士的礼节来对待，是不应该有家臣的。按照礼的规定，大夫的丧事应该有家臣来操办，家臣负责准备丧服即一切丧具。子路安排门人充当孔子的家臣，是为了按照大夫的丧礼来举行孔子的丧礼。子路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与子路的性格有关，他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他很不服气呀，在他看来孔子的身份是极其尊贵的，按大夫的身份办丧事一点儿也不为过。
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病间，指孔子的病渐渐有了好转。久矣哉，由之行诈也！孔子对子路安排家臣的事情，直接说“行诈”，行使欺骗行为呀。孔子认为子路的这种做法是欺骗行为，并且已经很久了。这个“久”指子路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半天了。看其简单的一句话，其背后是有孔子的心情的。为什么说“久矣哉”？这说明子路对老师的不公平待遇已经很久了。在弟子们看来，老师是崇高伟大的，在上一章颜回对老师的评价足以说得清楚。孔子如此伟大的人物，在即将死去的时候，却得不到认可，弟子们用简单的形式来表达心中的愤愤不平，难道孔子用得着说自己的弟子这是在欺骗吗？本来没有家臣却要装作有家臣。我这是在欺骗谁？欺骗上天吗？孔子的发问，其实就是对子路做法的回答，我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欺骗别人欺骗自己，上天是很清楚的。这是孔子对自己死后充满信心的发问。
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这看似牢骚的一句话，实际上是表明孔子对弟子们的赞美与认可，孔子理解弟子们对他的心。表面上是说，况且我与其死在家臣手里，宁可死在你们手里。孔子是在说自己，来照顾我生死的，弟子比家臣更重要。同时也表达了孔子对功名富贵的观点。大葬，即按照大夫的礼节来举行葬礼。死于道路，是说死在道路上没人管。况且，纵使我不用大夫的礼节来埋葬，难道会死在路边没人管吗？孔子的后事谁来料理？他的弟子们呀！本章表面看似是对子路越礼的埋怨，实际上是对命运不公的发问。我们看一下上一章颜回对老师的赞美，再看下一章子贡对孔子是块美玉的比喻，也就明白本章所隐藏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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