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南疆行/15

15 炎黄子孙—— 和塔吉克学生们

在喀什的时候，结识了中学生买买提江，约好到塔县联系他。他家离县城两公里，父亲在县城开了个农用车修理店。

寒假里，学生们会到县城的少年活动中心玩，学习塔吉克传统的舞蹈、音乐。这是县文化部门传承民族文化的举措。和买买提江短信联系，说好在活动中心见面。我逛到那里，恰好碰上一位老师，很热情地带我到他们活动室里（就是下图中最高的那位）。学生们在这里学吹塔吉克鹰笛。

两人一组，轮流来吹。右边，老师膝间是一面大手鼓，拍打出伴奏的鼓声。鹰笛好像是用鹰的腿骨制作，声音短促而尖利，需要很大的肺活量，看孩子们吹的非常卖力，也许是他们还不熟练吧。

左边是买买提江，右边是他弟弟，阿克木江。

左边这小孩白白嫩嫩，糖人儿一般，非常可爱，他上小学三年级。两根笛子使用率太高，不时有口水从笛管这头滴下来，看得我直想乐。

这位老先生不是指点一下。

这孩子的翻毛羊皮袄很有特色。

这是另一间活动室。坐着的小孩很帅。

上午的学习结束，几个孩子跟我合影，还让我戴他们的帽子。这帽子不适合汉人，看着很滑稽。塔吉克人脸部线条粗犷、鲜明，和圆而平的帽子正好互补。黄种人戴，就显得团头团脑。另外，这帽子也贵，三五百块钱一顶，我没舍得买。

学生们每人都有一根鹰笛，都是塑料的仿品——毕竟老鹰骨头不是那么常见。

午饭和买买提江兄弟一起吃，他们带我去一个本地人开的奶茶馆，小小的门店，只有两张桌子。奶茶和馕饼管够，一个人六块钱。

好像汉人对当地人的生活不太了解。我刚到塔县时，就想找个奶茶馆（直觉，这个地方像西藏，应该也有藏式的奶茶馆），但旅店老板说没有。其实这茶馆跟旅店只隔了一百多米。这旅店老板夫妇，还算是在塔县“落地生根”的本地通了。

我不好意思拍街上的妇女，教唆着阿克木江拍下了一张。

第二天，买买提江兄弟请假不吹笛子了，带我去他们家做客。就是上面这土房子。下面是刚盖好的新房，还没入住，听他们介绍，主要是政府给的补贴，自己家就出了几千块钱。

新房的外饰，也有西藏建筑的风格。当地人说，这不是塔吉克的样式——他们就是土石房子，也谈不上有传统特色，所以我猜就是借鉴的藏式。县城周边的农村里，时而见到这种新房，应该是政府统一资助的。

在家里午饭，奶茶泡馕饼，再加一大勺子酥油。馕比较疏松，好像是青稞面的，或者混合了青稞面。青稞耐高寒，在塔县也有种植，但和西藏不同，塔吉克人不吃青稞炒面（糌粑）。

在看电视。家里陈设还是比较简陋，电器不多。我这次在南疆转悠，到老乡家做客，别管是维吾尔、塔吉克、柯尔克孜，家里的陈设都差不多：一个木板搭的大床，犹如华北的大炕，白天是沙发，也是餐桌，铺上块“餐布”就开饭，北疆的哈萨克也是如此。

孩子上学倒没什么压力，现在民族地区都大力扶植教育，小学到高中，都一分钱不花，吃饭住宿都是免费的，往往比家里都吃的好。

买买提江非常好学，他成绩好，所以能考到喀什的中学去读书。兄弟俩又抱出一摞书，向我“请教”。有《新疆地方历史读物》、《中国塔吉克知识》。书都翻得很旧了，有些文章被圈圈点点，细读过很多遍。买买提江还朗诵了一段。

他很喜欢历史，看书也有疑惑：咱们中国人是炎黄子孙，祖先是黄帝和炎帝，可史书怎么还说他俩打仗呢？而且还是黄帝打败了炎帝！

还有历代的中国历史故事，买买提江也很爱看，然后总结：就是老打仗，然后老换王朝……他对这些表象有点烦了，想了解更背后的东西。

少年的问题，竟让我有无言以对之感。

上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四川西藏，一位藏族女老板听说我是新疆来的，有点兴奋：你们新疆人真厉害，敢拿刀造反！我们不敢，可佩服你们！

我脑子太跳跃，这俩事儿好像没啥联系吧？

买买提江还有一本《伊斯兰知识读本》，普及读物，都是劝人向善的训导。买买提江说，村里有阿訇，常给村民讲解做人的道理。

塔县的塔吉克人，好像分为三个支系，或者说部族，买买提江跟我说过，网上也容易搜到，名字我就不罗列了。县城一带河谷中的塔吉克人，根据世代流传的说法，是从阿富汗一个叫“古丽斯坦”的地方，迁到中国这一侧的。跟塔县的塔吉克老乡聊，他们都能说起这掌故。

所以， 对买买提江来说，他当然知道，自己跟汉族，从血缘上并没有联系，他认同自己是炎黄子孙，其实是对中国这个共同体的认同和感情。在塔县各地转悠，老乡们对中国的这种情感都表达得直白而强烈，有时甚至变成对汉族的高度赞扬（我窃以为，把汉族夸得有点过了）。

另外，我还有个胡乱的联想：古丽斯坦不知道是什么具体地方，但“古丽”意思好像是花，“斯坦”是“地方”，直译就是“花国”。阿富汗让人印象最深的花，应该就是罌粟了，阿富汗当年挨着英属印度，大概较早就传入了罂栗。这些塔吉克人的故乡，也许是阿富汗某个罂栗花盛开的山谷？我这不是考证，随便想到的。

家里人合影，妇女是买买提江的奶奶和婶婶，家里其他人都在县城的修理店忙工作。奶奶是柯尔克孜族。塔吉克人以前喜欢堂、表近亲结婚，和外族通婚的很少，所以买买提江老遗憾，说自己鼻子还不高，就是奶奶这儿的遗传。

不过在我看来，奶奶在柯尔克孜人里面，己经是白种人特征比较明显的了。

家里还有一间陈设比较新的房间，但平时不住人，是“客房”，如果我在他家留宿，很可能就被安顿在这儿了。新疆各少数民族，几乎都有这习惯。

墙上的照片镜框。那黑白老照片，让我想起了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小时候看过这电影，不懂，只记住了“她是假古兰丹姆！”然后就是弹着冬不拉唱的那个《花丿L为什么这样红》。〈尼玛，罂粟花就是鲜红的啊，难道这花真隐藏于塔吉克文化的基因里？）

兄弟俩还带我去河谷“金草滩'逛逛。这是塔什库尔干河，这片河谷，是全县最开阔和宜居的地方，河滩上水草丰美。其他的塔吉克乡，都在很逼仄的大山里面。

塔什库尔干河最后注入了叶尔羌河，所以过里也是叶尔羌河的上游。

这手势应当来自鹰舞，是老鹰飞翔转弯的姿态。

冰上闲坐。

兄弟俩家里还有事儿，同游半日就道别了。我独自在河滩上游逛，看群山映衬下的河滩景致。这里海拔高，日照强，风中己经有了一丝暖意，春天不远了，到草绿花开，这里风景应该非常优美。夏天时候，这里游客最多。

在县城逗留三天之后，要去下面的乡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