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暑假班的学生上课时，我油然想起了前年在一家机构带的一个学生。她老家在徽州，父母在岭南开了一家餐馆，所以她几乎每年暑假都会来岭南玩儿。她对我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我看到她玩儿得并不轻松，——一来她自己主动会在餐馆里帮她爸妈端盘子洗碗，二来她爸妈也没忘记孩子学生的身份，总免不了要给她报一个暑假班。
当时我正是那暑假班里教国学和语文的老师，因此才得以遇见她。与多数学生一样，当我带着她们在古代历史，文学经典，琴棋书画，诗词歌舞中遨游时，她们总是生机勃勃，一派兴致盎然，并且朗诵，思辨都很好；然而，一旦转到语文课中去讲阅读和那些应试要用的知识时，她们顿时就袒露出一副极痛苦的神态来，——对于她来说，尤甚。做练习题，她做得最慢，交上来时质量更是让人大跌眼镜，我甚觉得这结果跟她平时所表现出来的精灵活脱很不搭，心中不禁问道，一个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一见到应试就如此反感呢？这个问题，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反思着
后来，我唯有多鼓励她，多想一些法子启发她，虽然她对做题的反感渐渐减少了，但我还是看得出来，她骨子里就不喜欢那些应试里的死语文。同理心来说，我也不喜欢。假如不是学校逼她父母，她父母要求老师，那我也不想去教给她这种折磨人的东西。
课间，她是孩子中最富有灵气，又极憨真的一个。无论是说笑，还是玩儿耍，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喜欢，让人怜爱的东西。大大咧咧的时候她很无所畏惧，但像迟到了这样的小事，她竟然会拉着她爸妈一起过来，否则的话，她不敢敲教室的门，——那副娇羞腼腆的样子让人看了，无法不心生出十分的疼惜来。也许源于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我特能懂她。她跟我说她在店里帮顾客端饭时，有时能一双手端三四份，见她这么小，我就惊讶于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她怕我不信，立马就伸出双手往我肩膀上一按，一捏，我疼得差点大叫了起来，虽然忍住了没叫，但我那夸张的神情也早已惹得其他学生们笑得前仰后合。我认输了，叫她放手，她不放，她径直又捏了起来，嘴里还笑说：“我在家我爸妈经常就叫我这样给他们按摩，他们还说我力不够呢，老师，你怎么这么脆弱？”我听后，一脸惭愧，长这么大，这还是我第一次实打实地体会到“按摩”这个东西，以前都只是听说而已。
她真的惊到我了，那股力量让我感觉到生命的不可限量，又让我感觉到现实的冷漠和无情。
应试给她的压抑和她对应试的抵制都被她发散在一些无关学习的事上，这才有了课上课下那个冰火两重天的她。那时，我就在想，假如我有这么一个女儿，我绝不会让她活得这么累，活得这么别扭。什么考试，什么成绩，这种抹杀人人性的东西，孩子不想接触，我就绝对让这些东西远离她。入学第一天，她如果跟我说，学校里她过得很不开心，我就立马让她不用再去。她若愿意在家里自学，我一定会给她营造一个适合自学的好环境，不带任何目的，不附加任何额外条件，期望和回报要求。但凡她有任何一个小小的心愿，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教她，或是助她第一时间半自主或全自主式地去实现，绝不找任何理由欺骗，搪塞，或敷衍她。活着，神时时刻刻是舒畅的，心时时刻刻是不逆的，是顺性的，每一天都在还原着一个最本真的自己，这才是人活着的最佳状态，除此以外，都是瞎折腾。
孩子永远都是我的老师，我在他们身上学到很多，反观到很多，也预见到很多。跟他们在一起，我的心很轻，也是他们，启迪我懂得了“率性无畏做自己该有多么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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