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听说你这里晚上可以来免费看书？”我打开门，是一位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看起来有些腼腆，他妈妈向我问话时，他好奇又极谨慎地向门旁的图书室内瞟了一眼。我说“是的”，便带着他们参观了一下教学区，最终顺着孩子的期待，又回到图书室，我跟孩子介绍了很多类型的书，并特意引他去看了几本收藏版的古代名著连环画，他果然很感兴趣。他正准备坐下来细看，却被他妈妈一把拦住——“等一下，田老师还不认识你呢，你要不要先跟田老师先自我介绍下？”妈妈的话很委婉，很和气，他听了后张口即道：“我叫任朝禹，来自外国语小学，今年读二年级，嗯......”——他还想说点什么，可一直找不出东西来，他妈妈在一旁提醒他可以多说点，他更紧张了，我便忙把话接过来，笑赞他道：“好，很欢迎你来这儿，以后看书时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他回答“嗯”时，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他妈妈跟我简单聊了两句后，便欲把他留下来，说从今天起，就让孩子在这儿看书，下周直接来上课。他们家就在我这一层，孩子来去也方便得很。

   一开始一个人在图书室里看书，也没觉得有什么。忽然来了个孩子，我本以为多少要腾出一些精力来管管他——毕竟现在的娃儿躁动的多，结果没想到的是我在看书时还是把他忘了——之所以能忽略他的存在，主要是源于他也跟我一样，完全沉浸在了书中，安静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连那外人笔下曾描述过的“沙沙”的翻书声，我从他那儿都感觉不到。我从没想象过自己会在学校遇到这样一个场景，一个教室里，两个人，你看你的书，我看我的书，心生欢喜，踌躇满志，虽天地之大，虽红尘之杂，虽万物之多，而我们唯书境之知。脑海里，灵府中，我们什么也不为，什么也不求，如土委地，如雨润物，泠泠然不觉时空之存在，也没了物我之分别，纯成一方化境——这是一种率性的逍遥，更是一种如初的自然。

   第二天，小禹如约而至。这一回送他的是他的奶奶，跟我寒暄几句后，奶奶再回过头去看她的孙子，灿然发现孩子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自坐下来翻开书起，小禹再也不是进门前的状态，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此刻——他就只顾埋头看他的书，其他什么都不在意。他奶奶再看我时，发现我也早将读书笔记拿出来正写着。老人独自在图书室内徘徊了一圈，将陈列架上的书观了又观，临走时心里似乎还有点什么放心不下，才出门，她又忍不住返回来嘱咐我一句“老师，等到最后他看完了，你可以抽查抽查他”，我听后，没说什么，只莞尔一笑。

   前一天的安静画面，又重新演绎了，我俩依然是很心有灵犀，什么都不用说，只各自静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至足，恬适，是写在我们脸上共同的形容词。

   第三天，第四天......从此以后，小禹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这幅安静的画面也再没变过。

    ......

   有几回，我闲暇间从书里走出来，瞟了一眼眼前的小禹，他那灵秀，那清宁，那认真样儿，竟让我生出一份莫名的祈羡来。我曾不止一次想象过未来我的孩子的模样，他的性子，他的品格，他的爱好，他的举止言行......想来想去，结果多是花开万朵，各自灿烂，至于说要生成一个可拿来近观细摹的具象，那还真的从没有过。小禹的出现，让很多东似乎刹那间便湛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