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时的美

   我曾经常深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女子老了之后仍值得让人欣赏的地方，跟男人老了之后仍值得让人欣赏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同？这样超前性的问题不可能说要等到我去经历之后才有答案，真等到我经历过了才开始去思考，那对我来说显然已是晚矣，人生到那时几成定居，即使参悟出什么来，也无济于事，又能改变什么？徒增烦恼罢了。病来了才治是下等医生，上等医生是治未病，假如现象发生之前就能把这一切预先看透，这样岂不为以后省去了诸多走弯道，瞎折腾的气力？想到这里，我又暗自庆幸起来。

  
   最初当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可以说是混沌世界里的没有区别的天真烂漫，如同《红楼梦》里那一群孩子的坐卧不避，嬉笑无心。这时的人并没有什么性别意识，纯粹是站在人的这一通性上而活着，好玩儿的游戏大家一起玩儿，玩的是同样开心，同样快活，同样无拘无束。

  渐渐等到哪一天，我们各自的性别意识觉醒后，从前的单纯就一去不复返了。念书时，喜欢对方的原因多是源于对方读书好，念完书，相貌就上升到了一个可以决定一切的地步，当然也有少数一些被污染得迟的痴人会出现那种“情人眼里出西施”，“情人眼里出潘安”的情况，只是大的共识早都堕落成了不是以色取人，就是以财取人。

  
   会说“心灵美才是真的美”，“朴素美才是真的美”的人有很多，可实际上，真正能把这当信仰的人却很少，他们嘴上喊的跟现实选择往往大相径庭。其实，有这样人格分裂症的还算有救，那些纯粹以色取人，以财取人的，到后来其感情关系无不形同虚设，满目疮痍。原因很简单，色尽时，爱情自然也尽了，财去时，婚姻自然分崩离析。

   苍天既然生了人，童年是天真的美，青年有独立的美，不可能没有老年的美。老年的美，他美在何处？我想最根本的还是在他的修养。

    那些整天或麻木忙碌，或恣执游荡，或做着非自己所愿的事的人，他们的灵魂长时间没及时得到有养分的东西滋养，他们的价值观无形中就会被身旁的人所影响，所取代，顺着这趋势，他们整个人也就会变成一个大众相貌，直到老去，这样的人自然谈不上什么美。

   一个人今天的修养决定了他明天的样子，青年时的修养自然决定了老时的样子。老了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至少也还要感到内心的充实，步履的从容，这样就贴近老时的美。

   老时的美，是繁华褪尽后的另一种纯粹。我总认为，终点跟起点有时候根本就是一回事。人老了，生理上的欲望趋近于无，人又回到了人最初的那个天真烂漫无分别，从心所欲喜欢玩儿的少年时，这时性别的意识又淡了，爱对方的原因不再是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而是你是一个人，一个最像人的人，一个无藏的人，一个真正的人。色和财，已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如孩提时一样，我喜欢你，喜欢牵着你的手，我从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儿时，是根本不会去想，全凭感觉；老了时，是用不着想，也自然能感受得到。有一点很相似，这俩孩子，这俩老人，他们身上一定是有某种类似的气牵连在他们俩中间，孩子的气是天然的真元，老人的气则是秉承着他们的昨日之修而来。

   自然之美，朴素之美，率性之美，纯真之美，这些是孩子身上有的，假如孩子前半生守住了他那个真的自己，老时，这些东西是仍可以在他身上历久弥新，活灵活现的。最圆满的人生，大抵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