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怀旧的季节。
最近，一部经典的军旅影视剧再次在网络上刷屏——原来，曾经火爆异常的《士兵突击》已经十年了。很多人说，正是看了这部剧，才有了从军的信念，或是邂逅了一段军旅的爱情。再回首时，总是浓浓的情怀，满满的思念。
我必须承认，我从未完整地看完《士兵突击》。因为它上映时，我已然从军。我不需要它来点燃我的激情，我可以自己沉到军营的底里去，看个究竟。
于是，在这个怀旧的季节，我更愿意聊一聊，那部陪伴我度过军旅之初、那些最难熬岁月的电影。那里有另一种情怀，另一种思念。
没错，《肖申克的救赎》，我说的正是这一部，我已经看了七遍，而且还会再看的电影。
相信许多看过《肖申克》的人，已经开始鄙视我了——
MD，这明明是一部讲述越狱的电影，莫非你在映射我们的军营也是牢笼？
我只能呵呵一笑，然后回应一句无比装B的话：人生又何时不是处在牢笼之中呢，区别可能只是囚笼的材质和空间的大小而已。
事实上，我对这部电影的追崇，确实是从它对自由边界的探讨开始的。
步入军营，所有的浪漫幻想退场，汹涌而来的，是失去自由支配权利的巨大失落感。这种支配权的丧失，包括时间空间上的人身限制，也有未来道路窄狭化的恐惧。
恰好，我被分配到的第一支部队，就是一个看守犯人的中队。一道高墙，墙下的人因为违法，而受到了剥夺自由的惩罚；墙上的人因为职责，也被钉在了三尺哨台之上。
你突然发现，军旅电影里的那些热血、激情，都变得无比遥远，眼之可见的，将是一日又一日、不停重复的守望和等待。
你会忍不住去想，什么才是自由的意义。
这个时候，对于初入牢笼的电影主人公安迪，我们就不免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代入感——
原本年轻有为的他，因为一桩莫名其妙的冤案，被投入牢笼，将在狱中度过余生。
一切都仿佛在梦中。抬眼望时，只剩高高的围墙，和那群讥笑着、带着蔑视眼神的老犯人。
他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敌意。自由被无限压缩，压进了他栖身的那个斗室之中。
监狱，无疑是这个世界上距离自由最遥远的地方。
于是，有老犯人劝安迪，“你必须适应牢狱的生活，慢慢地习惯”；
还有人给他作着示范，“在这里，每个人都试着找一些乐子，让日子不再那么难熬”；
最后，还有人告诉他，“监狱是个怪地方。刚入狱的时候，你痛恨周围的高墙；慢慢地，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
他们说，这就是体制化，这就是自由的边界。
看到这里，难免让我们心生惆怅。让人恐惧的，不是现时的无为，而是未来的无望。
幸好，安迪并不这么想。
知道我最爱《肖申克》里面的哪两个镜头吗？
第一次，是那次安迪和同伴得到了外出修缮房顶的工作机会。靠着自己的专业知识，他为朋友每人争得了两瓶冰镇啤酒的福利。
阳光照在肩上，仿佛我们是自由的，就像在修缮我们自家的屋顶一样。安迪坐在荫凉里，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
多美啊，每看到这里，我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还有那一次，安迪冒着被殴打、被关禁闭的危险，偷偷潜入监狱的广播室，用留声机播放起一段乐曲，广播给了全监狱的人听。
悠扬的歌声传到了监狱的广场上，让所有人感受到一种令人心碎的美。
歌声直穿云霄，超越失意囚徒的梦想，宛如小鸟飞入牢房，让石墙消失无踪，就在那一个瞬间，所有的囚徒仿佛重获自由……
那一刻，安迪靠在广播室的椅子上，脸上挂着微笑。
后来，我特意查了下，那曲子选自莫扎特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一首美妙的歌曲。
我说不出，初入军营的我和牢笼里的安迪，关于自由边界的认知，有什么样的共通之处。我更无意去贬低或是质疑，军营这个特殊环境，对自由的特别限制。
只是，真的在某一个时刻、某一种心境之下，那些阳光、啤酒、音乐，还有安迪的微笑，“砰”的一下，拨动了我内心的某个地方，让我有了一种感动的情绪。
就像安迪说的——
这世上有些地方，是石墙关不住的。在人的内心，有完全属于你的东西——希望。
我想，所谓的成长，第一步一定是从认识自由的边界开始的。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其规则。
你无法逃避，你必须接受。认识规则、熟悉规则、适应规则、利用规则、打破规则，这必然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然后妄图跳出这个序列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我们在军旅里的最初记忆，都是从适应规则开始的。高度规律化的生活，相对稳定的权力结构，异常严苛的纪律约束，还有完全陌生的生存法则……我们在不断的否定、肯定、再否定、再肯定中，痛苦地撕扯着自我。
那么，《肖申克的救赎》里，都教会了我们什么样的规则呢？
认清哪个是老板，就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这是安迪抵达肖申克之后，上的第一堂课。
监狱长诺顿是监狱里权力最大的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监狱里的最高律法。对于任何敢于挑战他权威的行为，他都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警备队长海利和狱警们，则是权力的具体执行者。他们可以和你和颜悦色、谈笑风生，也会翻脸无情、暴风骤雨。
这是一种权力的架构，稳固、高效、无情。
在你积蓄到足够的力量来对抗他之前，最好学会如何去与它相处，并为自己谋取最大的便利。
至于此处和彼处有何共通之处，敬请自行领会。
老鸟总是捉弄菜鸟，他们靠此来收获意义。
看着别人在我修好的路、架好的桥上通过，似乎是人生的一种欲望。任何一种痛苦的生活，哪怕是在监狱，只要有新人跟进，资深者所受的折磨，都可以化为成就感。
在菜鸟的眼里，第一夜总是最难熬的。未知的恐惧，无助的痛苦，再加上老鸟们刻意的孤立、嘲讽、调笑，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熬。
打赌哪一个菜鸟会第一个哭出来，甚至成了老鸟们乐此不疲的游戏。电影里那个可怜的被海利队长痛殴致死的胖子，总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安迪也逃不了被欺负的命运。“在监狱最开始的两年，是他最难熬的时光。幸运的是，他熬了过去。”
是的，熬过去，新鸟总会有变成老鸟的一天。这种信念，曾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一纸文凭不见得就可以造就一个人，
正如同牢狱生涯也不见得会打垮每一个人。
年轻犯人汤米的到来，打破了安迪平静的生活。汤米热情、朝气、人见人爱。他决定帮助汤米考取中学同等学历。
让一个接近于文盲的惯偷完成学业，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汤米在一次失败的考试后，泄气了。他开始怀疑自我，甚至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于是决定放弃。
安迪不会放弃，他从未放弃过。
他希望汤米知道，虽然一纸文凭不见得就可以造就一个人，正如同牢狱生涯也不见得会打垮每一个人，但迎接一份份挑战、一次次战胜自我，却真的可以造就一个人。
汤米成功了。关于学历与能力之思，我们似乎也在其中找到了些许答案。
没有人可以救赎你，除了你自己。
在这个充满限制、充满规则的地方，要想获得真正的救赎，唯一的依靠，就是你自己。
《圣经》是《肖申克》电影里的一个重要意象。刚入监牢，典狱长诺顿挂在嘴边的，就是《圣经》；启动越狱计划，安迪拿来藏手锤的，也是一本《圣经》；在典狱长办公室，用来遮挡保险箱的，也是用《圣经》里一句话做的匾额……
特别是，安迪越狱成功后，典狱长翻开他用来藏手锤的圣经，那一页俨然写着一句——“上帝的救赎就在其中。”
在这里，《圣经》其实是一种隐喻。真正的救赎，只能依靠自己，靠自己的信仰、靠自己的信念、靠自己的行动。这一点，对于初入军营的我来说，也无比重要。
就像那一次，安迪决定为监狱老旧的图书馆扩建，需要一笔巨大的经费预算。他开始写信向州议会要钱，一周一封，毫无回音。他就继续寄着，一封又一封，一年又一年。
终于，六年之后，州议会受不了。他们寄来了200美元，还有一些旧书和杂物，并拜托安迪，不要再写信了。
知道这之后安迪怎么做吗？他开始一周写两封信，直到监狱终于建起了崭新的图书馆。
这是电影里为数不多的有趣的情节。让我们在会心一笑的同时，也折服于安迪的坚持和信念。
有了这种信念，他可以干成任何事情，包括修起崭新的图书馆，包括逃出牢笼、自我救赎。
逃出牢笼！那是一个让我们每一次看来，都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画面。
安迪用一把10几公分长的手锤，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挖通了一条别人看来需要挖600年的隧道，然后，他通向了自由。
五百码，五座橄榄球长宽，安迪在恶臭中爬行了五百码，就这样爬向自由……
逃出牢笼，也是一种隐喻。
它可能指的是肉体的逃离，就像我们身边的许多人正在做的那样，逃离一种环境，逃脱一种束缚；但它更应该是一种心灵的超越，摆脱一种困守，实现一份价值。
人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自由，不是失去时间，更不是失去金钱之类外在的东西。最可怕的，是失去希望，失去目标。
你看，这就是《肖申克的救赎》教给我的，它伴我度过了军营之初，那些最难熬的岁月。现在，我还坚守在军营里，而且，似乎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最后，奉上柴静的一段话，与诸君共勉。
你必须退让的时候，就必须退让。但在你必须选择机会前进的时候，必须前进。……你非常清楚地知道你的靶子在哪里，退到一环，甚至脱靶都没有关系。环境需要你脱靶的时候，你可以脱靶，这就是运作的策略。但你不能失去自己的目标，那是堕落。——柴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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