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一位教授对我说，读你的文章，感觉你有一种特别牛皮的感觉，无论是什么人似乎都不放在眼中，都可以成为你批判的对象。我说，其实，我并不是批判一切，打倒一切的虚无主义者，我有自己的学术思想原则，在学术思想问题上，我是一个定力非凡的人。在做学问这一点上，我确实是一种高姿态，一种高调作风，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就是我国著名法学家江平先生所说过的，作为一个学者，“我只向真理低头”。
我的思想武器就是逻辑理性、良知正义、敬畏人的生命这三样。我不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真理在握的人，而只是一个一直在追求真理与公正的人。在做学问上，我一直高调，有时显得咄咄逼人，也就是学问不大，但是脾气要大，要保持学术思想的锐气。只有这样，你才会有进步的机会。但是，在做人上，以为还是低调一些好。一个学者要用自己的思想学问说话，无论是谁，都得摆出来让别人去检验，无论是献宝还是献丑，都得亮出来，而不是拿着自己的头衔到处炫耀，那对于一个真正学者来说是没有用的。
在我眼里，思想与学问这就是全部，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头衔，都得先过逻辑理性的关，过常识的关，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在我眼中就一钱不值，管他是谁，我就要站出来鼓噪几句，那怕说完第二天会蹲监狱甚至掉脑袋，也要先一吐为快再说。我不是精神斗士，我只是一个率直的人而已。在逻辑理性与充分的证据面前，我会随时准备承认自己的错误与偏差，不要把自己放在一贯正确的位置上，承认无论是谁都会有错，犯错就是做学问探究真理与真相的时候每个人应有的权利。
我做学问时的高调作风并不是代表自己比别人高明，而是承认自己是会犯错误的人，但是要利用这个犯错误的机会把自己，用自己的思想学问将自己“出卖”，浅也好，深也好，好也罢，坏也罢，就是先要亮相，随时准备让人来批驳，来指导，来切磋。一个浅薄的人，充满错误的人，如果不高调向权威人物与权威理论叫板，你怎么可能会得到权威理论与权威人物的指教？你又怎么会真正体会到权威的思想理论的权威所在？一个人只有撞过南墙才知道南墙是钢墙还是泥墙，或者只是豆腐墙。我的高调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学术思想上的损失，如果后来证明是我错了，我因此得到一提高的机会，如果证明我是对的，我因此有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或许一不小心还真是把貌似钢铁，实则不过是豆腐渣的南墙撞倒了呢。
做学问不敢高调的人，无非是怕得罪学术权威，或者怕犯了众怒。从而丢掉自己的学术地位或者学术光环，当然也怕自己那用于混世的那点浅薄的思想知识暴光献丑。或者那些研究成果其实是“剽窃”来的，或者偷梁换柱来的，就如偷来的锣鼓敲不得一样，只有低调偷偷自己享受。其实，这些人只是吃学术饭，并不是真正以对学术思想的追求为荣的。心理负担太重，患得患失，其实真正追求学问的人应该抱有赤子之心，随时准备像六岁的小孩那样纯真而毫无顾忌地喊出：“皇帝什么都没有穿啊”。这就是高调做学问的思想基础与人生情怀。
确实，高调做学问，低调做人，是我多少年来的一贯作风。换句话说，叫做学问时狠一点，做人要善一点。低调做人，就是时时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极普通的人，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已经掌握真理的人，而且要学会把自己放在历史长河来看，只是一个极微小，极浅薄的普通一分子而已。永远不要企图做人上人，永远不要企图一霸天下，成为“乞丐”中的霸主。做学问，你批评别人是你的权利，被别人批评也是你应该尽的义务。做人要尽量低调一些，当然也不是要像某伟人告诫自己家人那样，要夹着尾巴做人。而是要学会做一个普通人，不要自视高人一等，普通人也可以是卓越的。
人，与生以来，本来其实什么都没有，而且几十年之后得到的一切又都要如数捧还，不仅是你的物质、荣誉、地位，而且还包括你从大自然界中获得的肉体，也要如数捧还给大自然。因此，人出生时，每个人都是紧攥着拳头来打天下的，几十年以后每个人又无不以双手完全撒开而回归自然。就这一点来说，人是平等的。人的价值是平等的。这个世界唯一值得你敬畏的就是上帝创造人的生命的奇迹，人是那样美仑美奂，充满神秘感。人的智慧与科学技术如此发达，但是至今仍然无法人造一个最普通的细胞，生命是比一切都伟大的东西。在生命面前要保持绝对的谦卑。无论是什么人，他的生命都是值得你保持绝对的敬畏的。
一个人的生命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面前骄横傲慢，那是荒唐的。他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人，他不把别人当成人的时候，其实他也同样没有把自己当人看待。低调做人就是要做一个普通的公民，做一个卓越的普通人。卓越是因为你对社会的贡献，对人类的文明的贡献，是你作为人的优秀品质，普通是因为认识到自己只是一普通人的生命，并不会因为你身上的那些光环、头衔或者财富而自显高人一等。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是一个人在社会上做贡献的时候社会暂时赋予你的一个角色与职责而已，并不是你用来炫耀的资本，更不是自视比他人高一等的理由。
低调做人就是在做人的时候要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不做有违人类良知的事情，不去做违背人类自然正当性的事情。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圣人、救世主，凡人是当不了耶稣的。要承认自己身上充满了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会做这样或者那样错误的事情，甚至是不那么合道德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做人是要有底线的，在底线之下，绝对是禁止的，是康德所说过的那种道德律令，是无条件的服从。这条底线就是你不可以践踏无辜的人的生命。要敬畏自然。持守一个社会中最基本的良知。
低调做人，也就是绝对不要太自以为是，不要以邻为壑，不要将他人的地狱视为自己的幸福，而要将他人的地狱视为自己的地狱。他人的幸福未必就是你的幸福，但是他人的地狱很可能就是你的地狱。不要动这样的念头：你的也就是我的，而要经常想一想：我的也是你的。前者的念头把中国人坑苦了，以致于革命一再爆发，掠夺一再冠冕堂皇在一个民族大行其道，后者却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基督精神，那是人类爱与和谐的根源。低调做人，下不逾底线，上不求高标，操持在一种平凡的中间状态，把握生命的契机，以卓越而普通的公民过完自己的一生。
2008年1月17日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