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07.14
许多朋友说我很坚强，可我自己清楚，我怀揣着的，也是一颗脆弱的心。所谓坚强，是因为无路可退，又无法了结，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
—— 李现通
1981年7月12日 星期日 晴
昨天在卫生院，肿胀的膝盖被抽出了淤血，塌陷了许多。可是到了晚上，再次肿胀起来。今天早上起床，竟比没治疗以前还严重，腿不能伸蜷，困疼得厉害。我望着肿胀了一倍多的左腿，忧心如焚！后天，7月14日，中招考试就要开始了，而我还躺在床上不能挪动。
明天就是中考了，无论如何，我必须参加。
为准备中考，妈把我的一条旧裤子拆开，在左裤腿处缝进一块布加宽，以便我的伤腿可以穿上。我这几天坚持从床上起来，手撑着床沿，将身体挪到椅子上，咬着牙把腿放到地上，以适应考场里答题的姿势。刚把腿放到地上时，疼痛一波一波地往上涌，我坚持着忍受着，尽可能坐得时间长一些。
渐渐地，感觉左腿关节处的疼痛变得滞涨沉重，增加了些许麻木，忍受的时间可以延长一些了，再延长一些了。关云长右臂中了毒箭，请华佗剖开血肉，刮骨疗毒，面不改色，谈笑风生；刘伯承元帅摘除受伤眼球，不用麻药，三个多小时，不喊一声疼，末了还报出医生切了72刀。我的伤痛与这些先贤们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我一定要把中考坚持下来。
然而，我的心里又没有底，很空虚。这两个月来，感冒，发烧，摔伤腿，更有精神上沉重地打击，半个多月卧病在床没有上学，接二连三的挫折，已经将我的自信磨损殆尽。
在这同一条跑道上，我不知道第一梯队的同学们已经跑到哪里了。
但，我必须硬着头皮咬着牙关前进，不能退缩；只能胜利，不能失败。
我的考场在缑氏高中校园西边第一排的瓦房教室里。天不亮，妈就给我单独做了早饭，炒了两个鸡蛋，做了一碗捞面条。妈说，面条是1，加两个鸡蛋00，就是100分了。
吃过早饭，爹把我背出房门，放在铺了棉褥的架子车上，拉起车子上了路。
缑氏高中在缑氏镇的北边，我家在镇子的南边，相距四五里地，不太远，不过要翻过一道沟。爹拉着架子车，很快就到了校园。
时间还早，考场还没有开放。爹把架子车搁在作为考场的教室前。教室的对面，是一排教师宿舍，土墙，瓦房，窄小的木窗，这里除了住着几位单身青年教师外，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教师杨巧云老师，她就是是卫生院乔医生的爱人。杨老师夫妇和儿子母亲一家四口住在两间瓦房里。
杨老师看到爹把架子车停靠在她门前，热情地迎过来打招呼，说了许多鼓励我的话，她似乎早已知道我的事儿了。杨老师亲切和蔼，很家常，让我想起魏巍《我的老师》里的蔡芸芝先生。
考前30分钟，广播进考场了，爹把我背进考场，放在座位上，然后坐在教室前的架子车上等着我。
上午考语文和数学，下午考英语。除了两三道小题做得有些疑惑外，基本上还算顺利。伤腿上贴着膏药，缠了一层一层的纱布，放在课桌下，整场考试都不觉得疼痛，也许是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答题上的缘故吧。
今天是中考的第二天。
一大早，雨就瓢泼似的下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地上成了一片汪洋。
早饭仍然是妈做的鸡蛋捞面条，吃了早饭，雨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更繁密了。雨注倾泻在院子的积水里，砸出一层层一团团的白雾。
等了一会儿，看看雨仍没有停下的意思，不敢再耽搁了，爹背起我，妈撑着家里仅有的一把旧雨伞为我们挡着雨，出了房门，把我放在塑料布遮盖着的架子车上。
爹披了一块儿塑料布，在前面拉着车，妈把伞递给我遮雨，自己也披上一块儿塑料布，在一旁推着车。
头上，风和雨交织在一起；脚下，泥和水混合在一起。架子车轮陷进泥坑里，父母努力地拉着推着，走出泥坑，走向考场。
我坐在车上，看着被雨水打湿了衣裳的父母，一股热热的激动涌上心头。
为我操碎了心受尽了难的父母啊，我拿什么回报你们呢！
（请看下集《白马寺看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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